第18章

屋内无人回应，但祭烟还是听到了那方传出的细微声音。

祭烟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但在许久的思量之后，她还是抬起手去轻轻用力，轻而易举便将房门给推了开。

月光顺着门扉的开启而涌入了漆黑的屋里，照见那蹲坐在地上的男子，活像一只受伤的兽。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他如此模样的？祭烟愣了愣，那似乎已经是许多年前，华霜还小的时候了。

华霜埋着头，抱着膝，整个人都缩在了角落，满头漆黑的长发只披散下来将他所有的情绪隐藏，他甚至在听到开门的动静时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完全没看到祭烟走进来，自顾自的沉浸在一种近乎于颓废的气氛里。

“阿年……”

心口再次微微的有些疼痛，祭烟抿了抿唇缓缓向他走去，直到来到他的身边蹲下了身子。

“理理我吧阿年。”

她几乎商量讨好的语气终于是让男子有了些许的反应，华霜几乎是动作僵硬的抬起头来，一双隐含着失望的视线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看了过来。

祭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他那带一双着情绪的目光，温柔的笑了笑，她抬起手去拨开那层遮掩的发，只叫他的一张俊脸从新展露出来。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 ”

或许是想要尝试着给自己辩解，又或许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该说点什么才能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祭烟支支吾吾的开口，却不想这话刚说出来华霜便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的目光下沉，皱起了眉头。

“生气？我为何生气？我有资格生气？”

“……”

这一连串的反问只叫祭烟一时间哑口无言，她看着华霜半隐在黑暗中的侧脸，直达许久之后这才继续缓缓的开口道，“我本以为这样你会开心的。”

“毕竟这曾是你多年以来的心愿不是吗？你恨我呀阿年……”

是了，直到这一刻她都还倔强甚至固执的自欺欺人，说自己还恨她。

华霜忽然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片刻间让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他甚至下意识的抵触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

她不懂吗？

不！她不是不懂！她什么都懂！而也正因为她什么都懂，所以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时是那么的让他难以接受！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

华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那股急需宣泄的躁动，他只是深悉了一口气后，再次睁开双眼恶狠狠的看着祭烟，几乎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反问道，“你以为我想要杀你，以为我恨你，以为你告诉我杀你的方法就能让我觉得你有多伟大亦或者大义凛然的说你这是在为自己的曾经赎罪，以为这样我就能宽恕你？”

“什么都是你以为，那你又以为这是你的救赎还是算计？”

“祭烟……没有心。”

“……”

再一次的无话可说，祭烟看见华霜赤红的一双眼刹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不，不是的阿年，我…… ”

“不是什么？！”

“你敢说你当时留下我不是私心想要借我的手断了魇魔的后路？”

“你敢说你这么多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死后，妖族还会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王？”

“你敢说…… ”

华霜的声音几乎哽咽，“你如此冠冕堂皇，当真是为了补偿我？”

他猜到了，聪明如他什么都猜到了。

多可笑啊，她早就将什么东西都计算好，甚至连他这颗棋子该摆放在什么位置都早就明确的作出了计划。

他也曾以为，她对他的好是不一样的。

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的从来都只是他。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疑都华为了一把狠狠剜向祭烟的刀子，可她无话可说，只因为华霜所说的都是事实，她从前没有杀他，甚至将他带回妖族都是存在私心的，她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伟大。

“对不起……”

本以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能说出什么长篇大乱来反驳的，哪怕只是骗骗他呢？骗骗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他华霜，而并非这么多的算计也好呢？可是呢？短短三个字就已经代表了所有，华霜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甚至突然间觉得眼前的女人是那么的可恶，而更可恶的是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他也还在对她期待着什么，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又还能期待什么？

“呵！”

一声嗤笑道不尽其中的心酸嘲讽，华霜干脆将自己整个人都倒靠在了墙根上，转而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不至于太过狼狈一般。

“沈祭烟，既然到现在你都仍在自欺欺人，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恨你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不恨你了，我甚至爱上了你，背弃所谓的深仇大恨爱上你，所以呢……”

“我爱你，沈祭烟。”

“即便是知道了我爱你，你也还会想要逼我杀了你，是吗？”

他所有的话都在此时无比清晰的传达进她的耳朵，祭烟瞳孔收缩得厉害，就像是全然没有料到他竟会如此明白的说出这番话来，那层窗户纸，他到底还是亲手捅破了。

“不，不是阿年，不是…… ”

“不是什么？难道你现在又想自以为是的说我这并非是爱上你？”

华霜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残忍，他欣赏祭烟此时的狼狈及不知所措，只缓缓抬起手去捧住祭烟的脸，动作几乎带着强迫，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我告诉你沈祭烟，你不用为我找借口，我就是爱你，所以你就明白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在知道我爱你的情况下你是不是还要继续逼我杀你。”

“回答我，沈祭烟。”

“回答我！！！”

华霜终于是被她彻底的逼疯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失去了控制，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奔走，“不要这样阿年……”

她费力的想要推开他的双手，逃离他的钳制，她甚至迫切的需要自己冷静下来，可华霜根本不给她任何的机会，而是猛的将她拉近，低头，重重的的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