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本来一切只待水到渠成，妖王之位于沈幽檀而言亦是尽在掌握，可这变故，便是出在幼子沈青云的身上，沈青云自打出生便被给予了妖王的高度厚望，只因为那是比沈幽檀更具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妖族太子殿下，所以自打沈青云诞生之际，妖族就注定要变天了。

彼时的沈幽檀，打小便作为未来妖王培养，她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向来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可沈青云的到来却是彻底威胁到了她，尤其是在妖王夫妇愈发的侧重培养沈青云之时，她这心境便愈发的扭曲起来。

她从不喜欢这个弟弟，时常欺辱以至于她这亲弟弟沈青云反倒与沈祭烟关系更亲，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妖王夫妇亦对她满是苛责，甚至曾明确表示沈青云将来会成为妖王，而她沈幽檀以及沈祭烟则将会作为沈青云未来登位时的左手右臂。不得不说，妖王夫妇当时什么都盘算好了，但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的是沈幽檀生了二心，并联合了当时名震天下的猎妖师巴邑全族，大义灭情，一手促成了烽火谷的悲剧。

“本来，妖王的卫冕需要前妖王的特令，但当时沈青云及妖王夫妇皆在烽火谷一役之中惨死，而沈幽檀又判族逃离，所以作为养女的沈祭烟，在本来就无法继承妖王之位的前提之下，将自己的魂魄卖给了魇魔，以此来换取逆天之力得以将烽火谷数万厉鬼封印，并成为新的妖王开疆拓土带领余下幸存者迁居黄泉海繁衍生息，正因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妖族。”

白泽一口气说完，身旁的华霜却忽然捂住了胸口剧烈的喘息，但见他通红着一双眸子，就像是在极力的隐忍，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句，“所以！所以在她安顿好当时的幸存者后，她便从新起兵，屠了我巴邑族……”

“是。”

“因为你娘沈幽檀，是全妖族的仇人。”

便伴随着白泽的这一句话，华霜的心里的防线就像是被人彻底摧毁，只见他踉跄后退，模样狼狈的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我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是了，他永远记得娘亲柔声将他哄睡，亦记得娘亲总会在爹爹惩罚他不用功时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么好的娘亲，他那么温柔的娘亲，怎可能？！

“唔……”

白泽眯着眼，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或许你说你娘温柔是真的，但沈幽檀联合你爹，巴邑族长，当时鼎鼎大名的猎妖师，屠了妖族却也是真的……”

“不……”

华霜已是脸色惨白，已经有多少年他未曾如此失态？

往事浮现脑海，他仍然记得在那个残阳似血的日子里，巴邑城破，爹娘惨死，而当时的沈祭烟，便是一身红衣如火的站在那血污之上，目光清冷，居高临下的将他看着。

是了，沈祭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一切若真如白泽所言，那他……又何尝不是她的仇人？？

胸膛一时之间疼得厉害，他的身子有些摇晃甚至不得不扶着身旁的柱子才不至于摔倒。

他并非刚刚知晓两族之仇，也并非刚刚知晓自己的娘亲是妖族的大公主，可他确实刚刚知晓妖族竟是因她而亡！

因果因果，那祭烟当年留下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恨了那么多年又该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以为猎妖师不过凡人之躯却有着千年寿命是因为什么？你以为你的那群亲人们整日常吃的又是什么东西？”

“是心，妖的心。”

“而这一切的话信或不信也全在你，左右我也没有必要骗你的必要，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年小烟在将你带回妖族时才那么多人反对，便是我也想要你命的原因。”

“若不是她护着你，若不是她护着你，呵！”

折扇轻轻的煽动，白泽冷笑着点到为止，华霜却已是脸色苍白，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涩，却又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辩驳着问，“若当真这般，那她为何当时不杀了我？”

是啊，沈祭烟在屠了巴邑族后为什么又留他一命？

甚至为什么在他捅过她腹部一刀，恨不得喝她的血，吃他的肉地时候将他还带回了妖族，这么多年来格外迁就还将他抚养成人？

而今白泽一番话将他多年的认知给彻底摧毁，让他觉得自己经过了这么多年才宽恕的仇人竟也同他背负的一样多，甚至更多……这又让他如何能做到坦然接受？

华霜扶着柱子的力道很大，甚至骨节微微泛白，心中挣扎全然已表现在脸上，而白泽亦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般的，默了片刻后，这才沉声开口道，“因为你是沈幽檀的儿子。”

“纵然沈幽檀当年天理难容，但你……沈华霜，却也是妖王所剩的最后一丝血脉。”

“先前说过小烟从来不曾觊觎妖王之位，她没那野心，而若非沈幽檀所作所为，她也不会与魇魔达成交易，在妖族从新安定并大仇得报以后，她自然对这位置便再无半分留恋，而你……无疑是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你或许也可以理解为她可能觉得亏欠你吧，纵然你不过是个半妖之躯，她不也倾计所能为你洗筋锻骨，并将你呵护在羽翼之下不叫任何人给你委屈？”

“华霜呀，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你如何，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不需要我来一一说明。”

“……”

是，不需要任何人来说明，他的确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还记得在他刚入妖族身体与结界发生排斥之时，祭烟曾以自己的血为药引将他整整养了数十年……

指甲嵌进了掌心，华霜几次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根本按耐不住心中情绪的汹涌，“最后……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嗯哼，你说。”

白泽不以为然的挑眉，华霜咬牙直视他的双眼，“祭烟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与魇魔交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