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三天？！华霜一惊，忙不迭将视线看向对面的女子，“那你……”

“我很好阿年，你不必担心。”

接过他手里的瓷碗祭烟随手放到一旁，她像是犹豫了片刻，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回望向华霜缓缓的开口道，“阿年，你去天之涯，是为了我吗？”

华霜愣住，显然是没想到祭烟竟会如此直白的问他。

喉咙里像是塞住了一团棉花，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倔强的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回答，“不是……”

“那你去天之涯寻雪徽草又为什么？”

睫毛一颤，华霜是下意识的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而在那里，雪徽草微微冰凉的触感亦正透过胸前的布料传达至他的手心。

对面之人神色自若，眉眼清明，分明是一双柔和的视线但却仿佛已经看进了他的心里去，华霜无所遁形，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被人揭开，让他再也无力的掩饰自己。

他说不出别的话来，他甚至不敢看向祭烟的眼睛，直到很久之后，感受到女子那双温暖的手贴上他的侧脸，他这才仿佛受到指引一般的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祭烟的眼睛。

“阿年。”

她无比认真的唤着他的名字。

“不要为我做傻事，也不要为了我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以及……”

“继续恨我，就像当时在映月泉你所说的那样。”

“一定要继续恨着我。”

心像忽然被人捅了一个窟窿，华霜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在看到女子那温柔却决绝的面容时再也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好好歇息。”

直到女子抽身离去，华霜看着那扇合上的房门许久这才捂紧胸膛缓缓而又痛苦的闭上自己的眼睛。

在榻上稍作休息感受着药力流窜过自己的脉络，再结合自身的灵力修补，待伤口逐步愈合之后。恢复了些许气力的华霜这才慢慢的将那棵藏在胸前尚且还沾着血的雪徽草掏出握在手里。

他沉默了半晌，像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从榻上坐起，径直朝着房门外走去。

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即便是祭烟……也不行。

此间白鹭秋祠，坐落于章山境内乃为山神白泽府邸。

白泽，原身为鹿，乃是祭烟平生不可多得的挚友，华霜因自小在祭烟身边长大所以自然也就识得他，又因少时祭烟偶尔会带他到着白鹭秋祠逛上一逛，所以华霜对这府邸倒也算是熟悉。先前华霜歇息的地方属白鹭秋祠后院，此番他轻车熟路正是欲往前院走，他须要找到白泽，关于祭烟的这件事情，他需要他。

所以，在穿过弯弯绕绕的碎石小径与三环长廊之后，华霜终是在前院花园之内寻到了白泽的身影。

尚且还有一段距离，华霜正欲上前之时，却忽然听到了那方白泽徐徐响起的声音，“你说，那孩子现如今是不是爱上了你？”

“……”

身形猛地停住，他就藏在了房柱后头，呼吸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紧。

“莫要胡言，白泽。”

他听到祭烟淡淡的开口，却看不到她的神情，也无法揣测她在说出这句话时的心绪。华霜只抬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的举动就能让自己的心跳稍微慢上一些。

“胡言？”

白泽的一声轻笑，揶揄着，“我想或许你自己也清楚我说的到底是不是胡言吧。”

祭烟未回答，白泽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还真是嘲讽，我还记得当年你刚将他带回妖族的时候，那会儿他可是千方百计的想杀你，当真是一点都不领情。”

“而现如今呢，却自愿身涉险境取雪徽草只为救你一命，你说……这若不是喜欢上了你，又该是什么？”

但见祭烟轻轻覆下眼帘，她惯会将自己的情绪通通藏起来，连带着声音都飘忽得如同这山间的雾色一般。

“白泽，阿年还在恨我，他也会一直这般恨我。”

“当真？”

“嗯。”

“可你这话听着却像是骗你自己，而不是骗我呀。”

“……”

清楚的看到，在白泽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祭烟轻轻皱起了眉头。心知她此时不悦，白泽耸了耸肩膀干脆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还是打算按你当初的计划行事？”

当初的计划？

什么计划？

藏在后头的华霜不禁想，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个透彻时，那方的祭烟却又再次开口淡淡的说道，“不论这期间发生任何事，结果都不会改变什么。”

“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

白泽轻轻挑眉，但最终也没挽留而是在目送着祭烟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后，过了片刻这才听他冷不丁的开口，“人都走了，还要藏着吗？”

华霜微愣，那方的白泽却又继续说道，“出来吧。”

白泽就像早已猜到了华霜的行踪，他微晃着折扇，目光远眺山外天青只等着华霜自己从后边走出来。

“你何时发现我的？”

“在我这白鹭秋祠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还有啊……偷听墙角是不好的。”

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时，白泽眉梢微挑侧目瞥了一眼缓缓行到自己身旁的男子。此时二人并肩而立，华霜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也不知落向了何方。

“那她呢？”

“她？”

白泽轻笑，“你认为以她现在的修为还能洞察到你的存在吗？”

“她现在不过是个顶着一身妖骨的凡人。”

或许连凡人还不如呢。

白泽在心里默默的补充。

华霜缄默不语，白泽又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方才又继续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方才同她说起的原先的计划，是何计划。”

“你便是想问我这个？”

华霜看了他一眼，不答。

“我还以为她许早就告诉你了呢，未曾想你还蒙在鼓里啊。”

他不是听不出白泽这话里的幸灾乐祸，但华霜却只继续将他看着，然后一字一言的说道，“所以还得有劳白泽山神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