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日祭烟醒时已是近晌午，她浑浑噩噩的起身摇了摇自己有些发沉的脑袋，昨夜的记忆已是有些模糊，她似乎睡不着，然后和阿年聊了一会儿，然后……其他的她便想不起来了。

她忘记了。

身体在逐步的衰败连带着记忆也会被带走，祭烟先是在榻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末了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这才缓缓下榻，批上厚实的外衫走了出去。

屋外正是春日明媚，阳光和煦。

那本该温暖的光从天穹洒下落在祭烟的肩上却并未让她感觉到暖，她依旧很冷，那种冷便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于是她便只能将身上的长袍裹得再紧一些，尔后步下台阶，下意识的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是在厨房。

那方炊烟升起，似是有人在忙碌的来回走动偶尔附带着几句闲散的交谈，祭烟停在了门外。

“年哥哥，姑姑的身子好些了吗？”

女子熟悉的嗓音清脆宛若黄鹂，但在此时却带着微末的惆怅却也是发自真诚的关心，祭烟识得此人，名唤季微雨乃是她昔日部下的掌上明珠，一个机灵的小丫头，与华霜也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厮混的玩伴儿。

“已经好多了。”

许久后方才听得华霜一句淡淡的回答，季微雨听罢适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的附和道，“那便好，许久没见姑姑她人，我十分担心她……”

“不必担心。”

“啊？”

“她不会有事。”

“……”

“我不会叫她有事。”

祭烟无法揣测华霜在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或许也是的确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胸口，祭烟愣在原地，却也在同时厨房的门被人打开，是华霜端着手里的瓷碗从里方走了出来。

微一抬头见着祭烟，华霜也愣了愣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照旧摆出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淡面孔，“醒了？”

那时祭烟便逆光站在院中，四目相对时，她许久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醒了。”

话音刚落，季微雨便从华霜的身后蹦了出来，“姑姑！”

她好不欢喜，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冲到了祭烟的身旁，“姑姑，姑姑！你醒啦？身子可有不适，我刚刚还在和年哥哥说起你呢，说许久没见你都想你了！”

小丫头不由分说拉起祭烟的双手，丝毫不掩自己脸上的喜悦。

祭烟见状，便不禁也跟着笑了笑，如同一个长辈般抽出手来摸了摸季微雨的发顶，“醒了，身子都好。”

话稍稍一顿，祭烟又补充，“姑姑也是很久没见季丫头了。”

“嘿嘿，姑姑我……”

季微雨笑盈盈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就在此时华霜却将话茬接了过去，“过来吃饭，给你煮了些清粥。”

说完，也不看两人而是径直将手里的瓷碗放到了不远处那棵梧桐树下的石桌上。祭烟见状先是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末了这才拍拍季微雨随即放开朝华霜的方向走去。

清脆的野菜裹着浓稠的粥食再撒上细腻的盐粒，咸淡适中入口即化，很合祭烟的口味，她也向来喜欢。于是乎她便坐在凳上静静喝着粥，对面的华霜不动声色的翻动着手中的书卷，

而一旁的季微雨呢，则是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说起近日里她所遇到的种种趣事。

“前些日子我阿爹去人界给我带回来不少玩意儿，还有各式糕点，甜滋滋的，我可喜欢了，所以我也给姑姑带了一些，就放在厨房的那张柜上，姑姑晚些时候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好。”

“过两日天气再好些，等碧苍山的那些灵根果成熟了我去给姑姑摘一些，酸酸甜甜，我记得姑姑最喜欢了！”

“嗯……”

她一边说，祭烟一边跟着笑。

“对了姑姑！还有还有……”

“好了。”

华霜不知何时已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冷声的打断了她。“让她好好吃饭。”

“唔……”

季微雨合上嘴，眼神里透露出了几分细碎的委屈。

“阿年你莫吓她，我没事的。”

祭烟想要给季微雨解围，但华霜却只瞥了她一眼，油盐不进甚至都未曾把余光分给过季微雨，而是语气冰凉的说道，“你来这儿已有许久过会儿你阿爹寻不到你又该着急了，时候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季微雨露出了几分失落，欲言又止。

祭烟忽然有些不忍，“阿年……”

“喝你的粥。”

“……”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祭烟便看到季微雨咬了咬嘴唇，许久后这才听小丫头支支吾吾的说道，“那……好吧，我便先回去了。”

小丫头仿佛一瞬间失了原先的快乐，连带语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姑姑你好生照顾自己，我……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完，逃一般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奔出去，速度很快，可祭烟还是瞧见了那丫头微微发红的眼圈，唉……

目送着那抹粉色的身影离去，祭烟许久这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对面的男子，却发现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掀起他的一丝波澜。

“你对她未免有些严格了。”

“那丫头，唉…… ”

“从小到大阿年你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

祭烟还想说些什么，但华霜却是皱了皱剑眉甚至连那从新执起书卷的手也因过于用力而骨节发白，“是不是连这粥也堵不上你的嘴？”

他的语气极力隐忍，目露不悦，“有些事情不用你管。”

“……”

好吧。

祭烟有些丧气的垂下脑袋，她又惹他不悦了。

手里的瓷匙胡乱搅合着碗里的清粥，祭烟许久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从新望过去，“阿年。”

“嗯？”

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心血来潮一般的提议，“若是可以的话，陪我到外面看看吧。”

“到黄泉海外，五湖四海随处看看。”

世间广阔，茫无边际，她还未来得见看过太多风景，她不想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