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魂与神权

原来，她真是个敌国奸细，出身修罗堂，身世未知，那一年，五百个婴童，能进修罗堂者不足百人，一百个幼童，进阎罗殿者百里挑一。

她从修罗堂，一路拼杀至阎罗殿，日日夜夜，让杀戮成为本能。你身边的每一个看似天真的孩童，可能下一秒就会用匕首刺穿你的喉咙，往你的食物里下毒。修罗堂是专门培养细作的地方，而阎罗殿是杀手的殿堂。他们被各国统治政权雇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只看任务，勿论生死。

这个世界分分合合，原本就是群雄割据之局，而其中最大的三个国家：大昌、金辽、南瑶。大昌富庶中原，金辽地广人稀，南瑶巫蛊盛兴。回鹘却是夹在金辽和大昌中间的一个墙头小国。曾经，大昌作为大陆粮仓，富饶一时，国力强势，四方臣服，可如今的大昌大有当年五胡乱华之势。风雨飘摇的大昌这些年来内耗严重皇权纷争不断，而大昌的土地，却被南北各国逐渐蚕食，百姓被杀戮奴役，当权者却还在算计着自己的权势。士族大家们各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几百年屹立不到的四大家，不管谁当政掌权，都不得不把权利和财富分出三成，一成给皇权，一成给神权，一成给世族。再者，没有士族们的支持，大昌瞬间就会分崩离析。因为钱，在人家手里，粮也在人家手里，而人，还在人家手里。

栾少箐就是很小的时候被人拐卖到大昌，“卖”到这个守备家，名为换洗丫鬟实为守备暗中训练的细作。迷迷糊糊间少箐还梦见那个守备临走时往城中的水井里投了毒，那毒粉在水井中慢慢溶化，这一下，少箐瞬间惊醒。

“投毒！他不是什么细作，他就是要凉州绝户！要彻底打开西北屏障。”

这一吓，身上忽然一阵冷汗，小腹中有一团火瞬间被点燃。

这是什么？什么在炙烤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伤口在以眼肉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而身体越来越烫，皮肤都烧成了赤红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果扒光了衣服，简直就是一只烤熟的虾米。

栾少箐呼着热气，感觉全身上下的水分都被烤干，感觉有剃刀在刮自己的骨头，有匕首在挑自己的筋。她的身体里好像生长着某种庞然的巨兽幼仔。它吃不饱，它想要喝血吃肉，她感觉它在啃食自己的内脏。

她的头发，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却又在瞬间缩回，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思想，而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洁白光滑如玉……她的意识被拖进一个巨大的黑洞，而赤红的双眸却猛然睁开。

暗影修罗，索命厉鬼，勾魂无常。

一红一黑一白，三重暗影在她身上时隐时现。

她慢慢地从简陋的干草堆里站起来，似乎是身量高挑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间从女童变成了少女，满脸的无辜被冷傲和淡然替代，赤红色的眼睛看向小小的牢窗，冷冷地哼了一声。

夜里值班的李牢头回到家，时不时地想起受刑时的栾少箐。造孽啊，那明明还是个孩子……更何况她还救了人家世孙呢，还救了那么多人，一想起这个，就更加良心不安，便起身熬一小锅粥，提着去了牢里。

“哟。李老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牢头把砂锅放到破木桌上，叹口气，“我不放心，想来看看那女娃娃。”

狱卒一听，啐了一口，“呸！什么世道！这弃城逃命的没人管，拼死守城反倒成了细作。您老说说，有这样的细作吗？”

李牢头叹口气，“也是可怜的娃娃，一身本事，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谁说不是呢……咱们的老婆孩子都……”狱卒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恨恨地拍了下大腿，蹲下身去。

李牢头提起砂锅，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看看她去……”话音刚落，牢里忽然一陈飓风。破木桌迎风卷起，摔落地上，四分五裂，吓得牢头手一抖，砂锅落地，汤水四溅。

“哎呦呦，造孽啊，这米比人命都金贵啊……”

就在李牢头跪在地上心疼那一锅米汤时，一阵灰白的烟尘贴着屋顶飘了出去，没人注意到关着栾少箐的牢里已空空如也。

几个眨眼几翻落地，赤瞳的栾少箐飘进一处暗影，她的视线开始慢慢灰暗，而四周斑驳的树影里，隐隐绰绰看到几个潜伏的暗卫。她心里冷哼一声，本是想直接飘出府去，管它凉州一众人是死是活。可不知怎么的，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往后院飞略。

守备府内宅，顾倾城重伤仍未醒，巫医们各种妖都作了个遍。暗影里的栾少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黄纸符贴满了顾倾城的全身……栾少箐忽然想起梦里的场景。

这个世界的医术还十分落后，与其说是医术，还不如说是巫术，属于烧个黄纸再把灰和了水当药喝的级别，治好了是神谕，治不好是命。

“为什么不走？你现在完全有能力逃出去。”

忽然，脑海里一个声音阴森森地质问。

“你是谁？”栾少箐警醒地问，她知道，像她这种魂穿放在古时是可以当妖孽烧死的，毕竟夺舍这种鬼事，哪朝哪代都不容于人世。

可问题是，她能夺舍，别的魂就不能了吗？鬼神一说，不可信，也不可不信。

“我就是你。”

“你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你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栾少箐有些糊涂了，“那你是谁？”

“三魂七魄，我是你的神力，你是我的神权。我是开天辟地留下的一团神火，一口神气。”

栾少箐皱眉，“说人话！”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能少吃些苦。”

“如果不呢？”

“也无妨，多吃些苦头罢了。”

“你倒底是谁？”

“我就是你，只是你现在太弱，废物一个。我现在能帮你的，只有逃出去这一条路。”

栾少箐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全当今天自己撞了鬼。“我不能走，他们在水里下了毒，我……”

“你可以留下救他们，但结果，你会死。你也可以现在逃走，他们是死是活，是天命，与你无关。”

栾少箐心里诧异。“既然能救，为什么不救？”

“可那样的话，你会死。”

“哦，那就死呗。这事儿对我来说，也不算新鲜了。”

“呵呵呵呵……好，很好。别后悔！”

一阵诡异的笑声之后，栾少箐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意识慢慢清醒，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顾倾城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