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万般皆下品

挡在花娘身前的是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裳的小姑娘，她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珠儿黑亮，顾盼之间倒是依稀和花娘有点相似。

“你是……”

徐述年觉得有点熟悉，但话到了嘴边儿却叫不出名字。

“别装神弄鬼，姓徐的，你要打阿姐就先过我这一关，看我陈小娘会不会怕了你。姐，我早就劝过你，这姓徐的就是个不可救药的，考了十二年了还是个秀才能有什么前途？喝了酒，还打你，你怎的就这么忍了？”

“你嫁进他们徐家当初是迫不得已，凭啥子受这鸟罪，大不了一纸状书递到官府，让官老爷当家作主，我就不信了，一个读书人还能当的了道理的主，天底下还没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陈小娘秀眉倒竖，怒视着徐述年，美眸里喷薄而出的火焰恨不能将徐述年烧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小姨子。

徐述年愣了愣，抬脚走了一步。

“相公，求你别跟小娘一般见识，她年纪小，不晓得人情世故。若是冲撞了相公，妾身……妾身愿意替她给相公赔罪。”

“相公……相公……妾身求你了。”

花娘眼中含着泪光，她咬着嘴唇声音颤抖，里头满是哀求之意。

她生怕自家相公一个不满就要对陈小娘拳打脚踢。花娘父母早亡，嫁人嫁的早，娘家人仅剩陈小娘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妹妹，亲近的很。

若是相公发了狠，定要将陈小娘赶出去，那无依无靠的陈小娘该怎么办，花娘泪珠子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不过徐述年却是没理，他缓缓走到两姐妹身前，眉头皱了皱。

“干什么，姓徐的，我……我陈小娘可不怕你！”

陈小娘颤抖着说道。

一瞧就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

“躲开，谁有功夫理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要吃饭，在那边，喏，某家刚剩下了半碗不嫌弃你就自己吃。花娘，你手某家看看，多大的人了，怎的这么不小心？”

徐述年握住了花娘的手指，心疼的吹了几下。

他的动作很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花娘，这一幕落在两姐妹的眼中，两人对视一眼，花娘顿时蒙在了原地。

她美眸眨了眨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一向在家里眼高于顶，稍有不满就要拳打脚踢的徐述年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温柔过？这种关心人的话能从徐述年的嘴里说出来，花娘跟做梦一样。

陈小娘也蒙了。

眼见着徐述年扯下一块布条仔细的帮阿姐包扎好，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轻柔，仿佛在珍爱一件宝物是的，陈小娘张开的嘴巴就一直没合上过。

徐述年没说话，更没理会惊呆了的两姐妹。

他帮花娘包扎好了之后就扭头进了里间儿，那里头是他和花娘的卧室还有书房。眼见着徐述年晃荡进屋里，陈小娘才如梦初醒。

“阿姐，他……怎么了？”

花娘也不知道自家相公今天是怎么了，这完全不合符徐述年平时的表现。变好了？花娘一点都不确定，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徐述年是没了喝花酒的钱所以才表现表现。

一想到方才徐述年轻言温语的样子，花娘就一阵眩晕，那是她踏进这个家里头头一次见到自家相公这样的面孔。

很陌生，但让人很留恋。

“姐，你说他是不是变好了啊。”陈小娘皱着好看的眉头说道。

花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相公吃过了饭，她还得去操持一下。

活计是去地主婆家浆洗衣裳。这也是徐家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她不想徐述年明天开口跟她要钱的时候自己拿不出，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通拳打脚踢。

两姐妹的对话徐述年自然是没听到，此刻他正坐在屋头发呆。

徐秀才的屋子不大，老旧的房子好像风一吹就倒。

可是里头的书却是不少，四书五经是主类，传记杂学也很多。本就不大的屋子堆得满满当当，徐述年真不知道当初的徐秀才是怎么想的，明明饭都要吃不饱了，还成天没事琢磨着有一日能状元及第，乘风化龙呢。

他左右看了一眼，拿起书架子上的一本杂记看了起来。

字体是小篆，晦涩难懂。

换成别人兴许可能一个字儿都认不出，但架不住家里的老爷子没去世的时候最喜爱华夏的古文学，徐述年打小时候起耳濡目染，全通算不上，但也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半吊子。

徐述年看的磕磕绊绊倒也能勉强看懂。

只是越看徐述年的脸色越黑，看到中途的时候一张脸已经跟黑锅底差不多了。

就算徐述年是理科出身，但他好歹记着高中时候常挂在嘴边的那么一句‘夏商西周和东周，东周前朝为春秋”的顺口溜。

徐述年能够想象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意外的遭遇了时间虫洞，穿越到了华夏几千年前的古代，凭借着脑子里那点残余的历史知识，烧烧冷灶，捧捧臭脚，说不定机缘巧合自己还能混个什么大官儿来当当。

只是历史的发展轨迹却在隋朝末期农民起义的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偏移，现在坐拥江山的不是李二那老小子，更不是隋朝的延续。

而是一个比之当代盛唐更加昌盛且万众瞩目的大华！

万国来朝，四方匍匐，盛世延绵。

这个时代中。

武则天没了，李二没了，房微杜渐也没了。

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比之盛唐贞观盛世的繁荣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华朝，而徐述年也总算明白了徐秀才为何一直念念不忘要及第。

娘的，现在的大华歌舞升平，文官当道。

那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早已是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代名词，更有好事者早就抛出了英雄的定义，能够在东华门唱名儿的才叫好汉。

“造孽啊，高中学文科多好，这尼玛老子一个理工男不是抓瞎了啊。”徐述年吐槽了一句，不由得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

他蒙着被子缩在被窝里，白日里的疲惫涌上心头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隐约间看到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替自己掖了掖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徐述年准时被生物钟叫醒，伸了个懒腰便站在院子里锻炼身体。

第八套广播体操。

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在徐述年看来，这具身体太孱弱了，十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再加上肆无忌惮的酗酒纵欲早就掏空了徐秀才的身子。

现如今留给自己的只剩下个空壳子，如果不是徐秀才刚刚二十四，往后的年月儿还长，恐怕徐述年直接有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的心思。

就算是如此，轻微的运动量还是让徐述年气喘吁吁，明显体力不支。

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徐述年准备去弄点吃的，一大早花娘带着小姨子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可是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徐述年就傻眼了。

米缸里光亮可人半粒米都没有，灶台上光洁一片，恐怕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儿走。感情昨天晚上那一餐硌牙的饭是家里全部的粮食。

“相公，你拾掇院子了？”

耳后传来花娘惊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