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哎呀！”

刘家耀被惊叫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张颜钰一身裙子凌乱，正眼眶泛红，捂着右手上臂。

“怎么了？”他靠过去，伸手抚了一把她的长发。

“没事儿，”张颜钰小口地吸气，“就是睡着睡着，不小心把胳膊杵到你身上了。”

“净瞎说，我身上是铁板吗？杵一下眼圈都给你疼红了？”刘家耀说着，伸手把她捂在右胳膊上的左手往下拉，“我看看。”

张颜钰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还是被刘家耀拉开了手。她遮掩着的手掌底下，白嫩的胳膊上面，三深一浅的四条红指印清晰可见。

刘家耀目光一凛，抬眼看她，张颜钰原本泛红的眼眶此刻已经汪了浅浅的泪，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他伸手把她胳膊一翻，右臂内侧，果然还有一个大拇指印。这几条指印掐上去的时候估计是用了十足的力道，张颜钰皮肤又薄，此刻全都红肿了起来，怪不得她一碰就疼。

“怎么回事？”刘家耀冷声问道。

“哎呀没事，”张颜钰说着，把胳膊收了回来，俯身半趴在他胸口，“就是昨晚有个客人喝得多了点。”

“我CTMD，他TM动你了是不是？”刘家耀气得坐了起来，作势要下床往外走。

张颜钰也跟着撑起身体，手在他身上一推，把刘家耀又按回床上躺着。

“没有啊，你说你，急什么？就是一个喝多了的人，我给他推背的时候拽了我一把，然后我就挣脱了。”

“真的？”刘家耀语气怀疑，探究地看向张颜钰。

“当然是真的了，这我骗你做什么？”张颜钰道，“那不然我不拦着你，你去吧，你去找人家去吧！就是一个客人，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他！”

“哎呀你别急，我信了，我不相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对不对？”刘家耀笑着，揽过她的肩膀，让张颜钰又重新趴靠回他怀里。

他低着头，手指在她胳膊上红紫的指印上滑来滑去，心里说不出的心疼，“我就说不让你再干这个活儿了。”

“说得容易，”张颜钰道，“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上过多少学，就会这一手按摩的技法，你说我不干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去？”

“那你也用不上一直在洗浴中心啊，那街上，女士美容院不有的是？”

“确实有的是，但你没看人家那招工要求，都要25岁以下的，我都多大了？”张颜钰说着，语气有些自怜，“我都人老珠黄了，再出去找工作，谁要我啊？”

“胡说，怎么你就老了？”刘家耀说着，伸手在她的细腰上用力勒了一把，“那些小青豆子哪儿比的上你？”

张颜钰笑了，“你净哄我！”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刘家耀又突然冷了下来，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颜钰看着他，抿了抿嘴，小心问道：“你还在想你姐那事儿呢啊？”

“对啊，”刘家耀深呼出一口气，转脸看向张颜钰，“你说她说的……能靠谱吗？”

张颜钰似乎被他问的一愣，呆了呆，又低下头说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你们姐弟俩的父母。”

刘家耀听她这么说，闭了嘴，把头转了回去，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张颜钰见他不接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们家的事儿，我哪儿好说什么？我……我也就是个外人。”

刘家耀闻言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的吊灯移回张颜钰脸上，面露不快，“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总这么说话，你算是什么外人？早晚你都是我们刘家的人！”

张颜钰笑得苦涩，“可是家耀，我真怕我永远也进不去你们家的门。”

刘家耀伸手抱住她，张颜钰小声地低泣。

“其实我想了想，刘雪说得也有道理，如果我爸我妈死了…… 那家里现在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也不会再有人三天两头地找我麻烦。我可以把这个老房子卖了，拿了钱把新房装修一下，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可是你妈不说，如果你要跟我结婚，她就去上吊吗？”

“呵，”刘家耀想起刘母以前大骂张颜钰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反正到时候她就已经死了，省的上吊。”

说着说着，他越发出神地喃喃：“对啊，其实只要他们一死，我们眼下所有的问题都能一下子解决！”

张颜钰抱着刘家耀，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那你现在是决定答应你姐的交易了吗？”

“哎，我也不知道。”刘家耀心烦意乱地长吁短叹，“我……还不确定，不是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可以考虑吗？我还是……我再想想吧。”

张颜钰的笑容消失，转而变成类似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她咬了咬牙，开口声音却并无异常，“你说得对，这不是小事，可得想好才行。”

张颜钰越是温柔体贴，刘家耀心里反而越是觉得对不住她，抱着她的双臂也更紧了一些。

“小钰，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却一点儿名分也没有。我几次带你回家，我爸我妈都对你污言秽语地骂个不停……”

张颜钰听了，松开怀抱，后撤身体，笑着看向刘家耀，“你跟我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哎，我只是觉得，你受委屈了。我那爸妈是瞎了眼，才看不到你的好！”

“我说了真的没关系，”张颜钰温柔地笑着，“那不然这样，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再问问你父母我们结婚的事，说不定他们这次就改变注意了呢？”

刘家耀看着张颜钰，她漂亮，温柔，又聪明体贴，不求回报地跟他在一起。哪怕一直被他父母羞辱，但是她除了自己委屈地掉眼泪，从来没跟他说过他父母的坏话。哪怕是现在，也依然期待着她的爸妈能点头同意他们结婚。

她的眼睛明亮，眼神里满满都是期待。

刘家耀心里一酸，他其实觉得，今天再去问他父母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好。”

“我回来了。”

晚上，刘家耀开门回家。

照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刘父闻声转头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哟，刘大少爷终于舍得回家了？我还以为你就打算一辈子睡在外头呢。”

刘家耀脸上挂着的笑僵了僵，径自走向厨房，“妈，我回来了。”

“家耀回来了啊！”刘母切着菜，回头看见儿子高兴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今天家里没什么好菜。你去上冰箱，里面有块儿肉你拿过来，妈给你加个小炒肉。”

“行。”刘家耀打开冰箱，里面一个一个的塑料袋堆着，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刘母说的猪肉。

“妈，到底在哪儿呢啊？”刘家耀扯着嗓子喊。

“哎呀，这到底是不是你家？”刘母拎着菜刀从厨房走了出来，“让你找点什么你都找不见，走开走开！”

她说着，一把推开刘家耀，手伸到冰箱冷藏室的下层，不一会儿，就摸出一块儿肉来，她把肉托在掌心举到刘家耀眼前晃荡着，“你看看，这不就在这儿呢吗？”

刘母是个手脚麻利干活很快的女人，刘家耀刚坐下打完一局游戏，一桌饭菜就做好了。

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晚饭。

“你这两天没回家，都在那个姓张的女的家里住的吧？”

饭还没吃几口，刘父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啊。”

刘家耀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出息，”刘父瞪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天天惦记个女人算怎么回事？你现在就应该努力的工作！你陈叔可跟我说了，你最近三天两头的请假，你想干嘛啊？你是不想干了吗？”

“没有。”刘家耀低头扒饭，肚子里已经开始有些憋火了。

“那你总请假干什么？”

“哎呀，就是有点事儿。”他不耐烦地敷衍道，“管那么多。”

“有事儿？我还不知道你？”刘父又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你就是找那个狐狸精厮混去了！”

刘家耀忍无可忍，冷着脸“啪”地一下子放下饭碗，“我说没说过，以后不许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叫小钰？”

刘母看着父子俩剑拔弩张，生怕儿子几天没回家这刚一回来就又吵起来，急急忙忙地打圆场，“家耀，家耀！你别生气。”

她说着，把饭碗端起来塞回儿子手里，“那个，我跟你爸都说好了，以后你再去找那个女的……找小钰，我们不管你了。”

“什么？”刘家耀大喜过望，看向刘母，“妈你说真的？”

“真的。”刘母笑着，不管旁边刘父不情愿地咳嗽声，“我跟你爸说好了，以后你去找她，我们再也不说你了。”

“那太好了！”刘家耀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我就说你们早晚能发现小钰的好！那我明天就带她回来！”

“这……倒也不用，”刘母尴尬地拒绝，“我是想着，反正你是男的，咱们说什么也不吃亏不是？你就……”

刘母有些说不出口，“你就注意点儿，别让她怀孕了就行。”

“不是，”刘家耀又放下了饭碗，认真地看向刘母，“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骂我呢是吗？”

他看看刘母，又扭头看看沉声不语的刘父。

“你们TM都在想些什么啊？”刘家耀大声问道，“都脑子不好是吧？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对小钰是认真的！”

“行，”刘家耀用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强忍着发火的冲动，“我再最后，明明白白地跟你们说一次，我，刘家耀，我是要跟张颜钰结婚的！这事儿我早就决定了，你们两个要是同意，就在婚礼上稳当坐着等我们敬一杯茶喝，你们要是实在不同意，那我的婚礼你们也别去了！”

“刘家耀！”刘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碗碟都被震得哗哗响。

“你这个不孝子，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他伸出手，颤抖地指向刘母，“那我也问问你，你妈不是也早就跟你说了吗？你要是铁定主意就要娶那个婊子，她就要去上吊！这话你不记得吗？你要逼她去死吗！？”

刘母也气得面色涨红，伸出手不依不饶地拉扯着刘家耀，“你告诉我，那个女的到底有什么好？我同意你跟她玩玩儿也就罢了，你怎么就那么下贱，非要把一个烂货娶回家给你爸妈添堵？啊？我看你是纯心想要气死我们！嫌我们俩死得不够早啊！”

“你这个老疯婆子，”刘家耀最听不得她爸她妈骂张颜钰，伸手一把将刘母朝后推开，“你再骂她一句试试！你再骂她…… 就算你是我妈我也照打你不误！”

刘母教他这么一推，连人带椅子的朝后摔了个大屁蹾。尽管她平时声音洪亮行动矫健，但到底也是个快60的人了，猛地摔了这么一下，正捂着尾骨一边哭叫一边继续不堪入耳地骂着张颜钰和刘家耀。

刘父见状，慌慌张张地过来搀扶。

“你还要打我……哎呦真是反了天了！儿子还要打妈了！怪我啊，都怪我啊呜呜呜，是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生个孽种啊！！”

刘家耀站在一边只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一趟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他咆哮道，说完，摔门离去。

“张颜钰！有人找！”

“来了！”张颜钰今天才上班不久，刚刚给一位客人做完肩颈。听见说有人找她，她心下生疑，一边盘算着会是谁，一边把满手的精油洗掉，擦了擦手上的水，往门外走去。

她刚走到洗浴中心门口，就看到对面人行道树下站着的年轻男人的身影，垂着头，看上去很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家耀？”

张颜钰走过去问道。

刘家耀见她出来，直接伸手抱住她，埋头在她颈侧，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是怒是怨。

“小钰，我决定答应刘雪的合作。”

张颜钰抬起的手一顿，然后更紧地回抱住刘家耀。

“我都听你的。”她温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