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运气

长安城中离宫墙不过隔了三条街的一座辉煌大气的府邸中，十岁的赵李柳正满世界的和丫头们躲猫猫。身上名贵的衣裙和斗篷都不免沾了许多泥点子，可她毫不在意，仍躲在假山洞里偷着乐。

正躲得高兴，忽然她的丫头着急忙慌的来找她，将她拉了出去，丫头们也就不好再装没看见，纷纷围了过来。

只见那丫头又拉过一个小丫头道，“小姐，就是这位巧怜姐姐说的，夫人又被气晕过去了。”

赵李柳急急道，“怎么回事？请大夫了么？娘亲怎么会又晕过去了？”

巧怜此时用手指捏着帕子哭得抽噎起来，“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早些时候大夫人和刘夫人来看咱家夫人，好好的说着话，不知怎么夫人便哭起来了。待两位夫人走后，咱家夫人……呜呜……咱家夫人便晕过去了……”

赵李柳当即提起裙摆，“走，先去看看娘亲。”

丫头婆子们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赶到了落梅院。因赵李柳受宠，故此，虽说陈夫人只是个小小的妾室，可落梅院却是十分的富丽堂皇。

赵李柳小小的身子当先跑了进去，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的通知各处，府中养的大夫也被请了来。

屋中虽然没有人说话，可并不显得安静，脚步声十分嘈杂。

赵李柳自己胡乱拽开了斗篷扔给了后面的小丫头，几步走进内室，见床上她的娘亲面色虽然苍白可是已然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急步走到陈夫人面前，半跪在床前轻声道，“娘亲醒了就好了，娘亲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是为娘没用，为娘这没用的身子，让你担心了。”陈氏说着，眼角忍不住又有泪要落下。

赵李柳赶紧上面替陈氏擦了擦眼睛，“娘亲很好，娘亲不要害怕，李柳替娘亲出气。”

“傻孩子，不要去招惹她们，你只是一个姑娘家，娘亲又没有为你添个兄弟，有朝一日你嫁出去了，迟早也要依靠你的这些兄弟们，现在又怎么能招惹他们的娘亲呢？”

“依靠他们做什么？”赵李柳毫不在意的替陈氏盖好了被子。

像是平日里乳娘哄她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陈氏的胸口，“娘亲乖，快些睡觉，乖乖睡觉。”

陈氏眼中似是又想落泪，不得已只得合上了眼睛，转了个身睡去了。

赵李柳一直在床前拍打着陈氏的身子，良久，确信陈氏是真的已经睡熟了。她才蹑手蹑脚的站起身，走到外间，看着候在那里的大夫问道。

“我娘亲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忧虑伤身，陈夫人只是心事过重，累坏了身子。”

赵李柳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我不大明白，大夫，能治好么？”

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五岁的小姑娘，大夫还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的轻视和怠慢，“多加修养，好生调理，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赵李柳这一句倒是听懂了，很高兴的从头上取下来一个白玉钿子递给大夫，“我娘亲的病日后若是治好，更好的东西也能给你。”

大夫自然是信的，依着赵将军对李柳小姐的喜欢，只怕将整个将军府搬空了送人，赵将军也不过是责骂几句。

待送走了大夫，陆陆续续的有打扮妥当的姨娘们来看陈氏。虽说是来看陈氏，可身后的丫头们手中却都拿着小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小手帕，还有一些丫头们手中捧着精致的小糕点。

因赵李柳怕扰了娘亲休息，索性就让丫鬟们关了门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门口守着。

赵李柳自己找了处清净地方躺着，眼看着正午将至，要到摆饭的时间了。

这些姨娘们先是到了门口，问一问陈氏的状况，知道睡了，又会貌似不经意的再问一问李柳的状况，打探到了李柳的位置，便会理所应当的拿着东西过来。

这些姨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因赵李柳有时候脾气不大好，这些姨娘们便免不了要站在原地掂量掂量，思慕再三。

等看到了其他的姨娘们，若是相熟的，便讨个商量一起找赵李柳说话。若是不熟的，便下意识的离开，抢先一步去和赵李柳说话。

毕竟，只要赵李柳不发脾气能让她们在她身边呆的久一些，等赵将军下朝回来时看见她们，说不准会带着她们一起吃饭。赵将军近来愈加疼爱赵李柳这个女儿，下朝后总是要带着赵李柳一起吃饭的。

而若是她们能在饭桌上把握机会，博得赵将军的欢喜，那么接下来更上一步，也是未可知的。

赵李柳在小凉亭中的软榻上半躺着，听那个叫巧怜的说起今天的这一桩事情。

不过可惜，她不是陈氏身边儿的亲近丫头，这桩事形容得模棱两可，叙述的不大清楚。赵李柳只隐约得知，大概是大夫人同娘亲说了什么，娘亲受了些刺激，这才昏迷过去。

待那个叫巧怜的走后，李柳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烟玉悄悄凑到李柳耳边说道，“小姐，用不用咱们再问问夫人的贴身丫头？”

“不用！”赵李柳眯起小眼睛，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她们想让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我知道这么多就好了，剩下的，爹爹去知道好了。”

烟玉比李柳年长五岁，今年已经十岁了，在这将军府中耳濡目染，也比旁人家的奴婢们聪慧一些，听闻，不再多言。

李柳悠闲的半躺着抱着一个小火炉，另一只小手时不时的捻起来吃一块糕点，喝一口茶。

因外面还冷，小凉亭四周放着帐子，挡风用的。好处是出来赏景的时候不会太冷，坏处就是看不太清凉亭外的人。

又等了一阵，赵李柳撇撇嘴抱怨道，“她们到底什么时候进来，中午了，我肚子都饿了。”

话音刚落，听了一半儿的刘夫人，一位年过三十但却风韵犹存身段婀娜的女子走了进来，“猜着是呢，小李柳必定是肚子饿了，这不……我特意带了糕点来……先用些，叫人摆饭吧。料想着将军今日定是又同人喝酒去了，不用等他了。”

赵李柳听见刘夫人说话原本双眼放光，不过想了想克制了些，又绷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