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试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慢半拍的发现扶着我腿的小手也不再温热，反而变成了粘腻冰冷的触感。我的皮肤就像被蜗牛爬过，起了一层战栗。

小孩们的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夸张——就如同那天我在城铁玻璃倒影里看到的男人一样，他们的嘴也越裂越大，仿佛被人拉开了一样向后咧去。

我腿直接吓软了。可车厢里的其他人像是毫无察觉一样，我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我压力太大的幻觉，是幻觉，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啊……

我后背拼命的贴在身后的地铁门上，对那个带队老师的背影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干巴巴的没话找话：“小朋友们真可爱啊。这当妈的真能生，这是最近流行的一胎十宝吗？”

那老师没答话，只是缓缓转过身来。她动作极其缓慢，又很怪异，先是身体转过来，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身体都快朝向我了，脸却还是纹丝未动，只留给我一个披着黑发的后脑勺。

我看着她做出这种完全超过人类身体极限的扭曲动作，拼命的咽着口水，衣服被冷汗湿透。

当她的身体终于整个朝向我的瞬间，她的头用极快的速度“刷”的转了过来，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我——那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黑色的瞳仁。

对不起，就算是幻觉，这也太吓人了。

我无路可逃，玩命似的往身后车门上靠，想离他们远点。慌乱间突然感觉身后一空，行驶中的地铁居然打开了车门，我直直向后倒去。

风声呼啸，没想到大夏天的地铁隧道里还这么冷——我不合时宜的闪过这个念头。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就是那群小孩和那个老师站成一排。车厢里的灯狂闪，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忽明忽暗，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森然的盯着我。

“诶，姑娘，终点站了，醒醒，诶！”

我倏然惊醒，有点迷茫的看着周围。车里空荡荡的，人都走没了，只有地铁的工作人员在我面前。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下了地铁，大爷还关切的问我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你们上班族太累了，要注意点身体。”

我道了谢离开，好在本来也是要在终点站下。

我边走边狐疑的回忆在地铁上发生的事情，难道是我太累睡着了做了噩梦？可我一上车就是站着，是什么时候坐下睡觉的呢？

想不明白我也懒得想，说我逃避现实也好，总之先去面试才是正经事。

大太阳晒得要死，到面试的大楼前时我已经去了半条命。我捏着在路边便利店买的冰可乐快步走进了大门，冷空气像冰凉的湖水一般把我吞没，激得我打个冷战。

这楼里冷气开的也太足了吧？跟外面简直是两个季节。

一楼的保安台里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帽子盖在脸上。左边墙壁上挂着索引水牌，十几层楼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公司。我在上面找到了面试的公司：柚子配送，12楼17号。

电梯像是年久失修似的，有些微的摇晃。顶棚的灯可能是有点什么毛病，一直微闪，快要晃瞎我的狗眼。因为公司很少，楼里非常安静，完全没有一般办公楼的氛围。

稍微安慰一点的是，12楼的走廊里，地毯柔软，走上去悄无声息。采光也不错，至少没那么像恐怖片场景了。我暗笑，这几次的恐怖经历着实让我有点杯弓蛇影。

顺利找到了公司，常规流程，填简历，面试。

面试官是个年轻男人，看着比我年纪小些。他长着一张清秀娃娃脸，眼尾微垂，总是笑眯眯的。

很有亲和力的样子，是时下流行的小奶狗类型。

他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面试官何朝。”

面试过程非常简单，就是谈钱。底薪4000，一单配送费20块，给上五险一金，25天有全勤奖，还有餐补和高温补助。

我接到面试通知后就了解过配送行业，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稍微努力点就能破万。

可对于他们为什么给我发面试通知，我是有疑虑的。

毕竟专业性别工作经验没有一个跟配送沾边的，我有点怀疑是不是那种收一堆培训费的骗子公司。

我正迟疑着，手机突然响起。我歉意的对小奶狗笑笑，他很理解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走到走廊里，我接起电话：“妈。”

妈妈上了年纪，絮叨的问：“吃过饭了没有啊？”

我笑着答：“吃了，你们呢？”

“吃啦吃啦。”妈妈似乎是回头跟爸爸说了句什么：“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同事领导都怎么样？”

我没有告诉她我已经离职了。

“都挺好的，都很照顾我。”我装作轻松的说：“放心吧。我们领导说我最近干得不错，要给我涨工资呢。”

“这么好啊！”妈妈声音透着惊喜：“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我给你寄了榛蘑，你给人家拿点，这可是咱们这特产，别的地方没有的。对了，也给同事分点。”

我喉头有点梗：“知道了，妈，放心吧。你跟我爸注意身体。”

“等等，”妈妈叫住我：“涨了工资之后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别担心我们，我们有退休金。还债有我们，你别委屈自己。”

挂了电话，我抬起头，让眼泪不要滚落。平复了会心情回去对小奶狗说：“每个月工资按时吗？”

小奶狗乐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应聘者。他露出雪白的虎牙：“每月9号开工资，试用的一个月期间薪水可以日结，包括底薪加提成。”

我想着试试也没什么，我也没什么让人可图的。反正一个月内都可以日结，苗头不对不干就是了。想想家里父母，我咬了咬牙——现在这么缺钱，有什么可挑的？

小奶狗看着我，挑挑眉：“倒是你，能做得了吧？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吃得了这苦吗？”

苦有什么的，有穷可怕吗？我露出一个职业假笑，让他放心。

小奶狗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突然说：“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就先帮我送个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这一单算你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