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晓,今年28岁,没房没车没存款。而就在五分钟前,我裸辞了。
部门总监端着酒杯,温热的吐息夹着酒臭喷在我耳畔:“小林啊,咱们单位有名的冷美人。要不是你王哥结婚了,早把你拿下了~”
这是他今晚第六次把他的咸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却只能强忍着笑道:“王总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哪能跟嫂子比。”
“嗳,别这么妄自菲薄嘛。”他的肥手沿着我的肩膀缓缓下滑:“你工作很努力,王哥一直看在眼里。年轻人嘛,需要把握机遇。”
他手上的温度隔着衬衫传到后腰上,潮湿黏腻,像是蛞蝓一样让人作呕。
旁边的同事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并没有解围的意思,反而大声的开始起哄:“交杯酒,喝个交杯酒!”
觥筹交错,灯红酒绿里,每个人的脸都油光发亮,他们放肆大笑到面容有些狰狞。总监满是横肉的脸已经靠了过来,撅起的嘴仿佛一个黑洞,往外喷涌着令人窒息的酒肉恶臭。他的手继续往下滑,在我的臀部上满满一抓。
我全身的血液上涌,彻底将最后一丝理智燃烧殆尽,耳朵里响起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嗡鸣。“啪”的一声脆响,我抡圆了胳膊狠狠的给了这个脑满肠肥的猥琐男一个耳光。
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只剩下KTV音响里男人粗哑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唱着:“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王总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我的鼻子,被肥肉挤成三角的小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林晓,你踏马的疯了?”
“我踏马的不干了!猥琐男,回去摸你吗吧!”我把他的手往旁边一抡,转身拎了包就往包厢外走。
“林晓,你牛逼,别踏马回来跪着求我!”
猥琐男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我头也没回,KTV包厢的门自动关上,把他的猪叫声隔绝。
聚餐和酒局,单身大龄的我都是被集中灌酒的对象。比如今晚,我已经被灌了十多瓶啤酒。我拉住路过的服务生:“洗手间在哪?”
“往前走,右转,右手第二间就是了。”
我谢过他,跌跌撞撞的解决了个人问题。
起身的瞬间酒劲开始上头了,我摇摇晃晃的洗完手,感觉天旋地转,连忙推开了旁边一个黑着灯的包厢门,想要在里面坐着缓一会儿。
部门里只有我一个单身女人,不论是平时工作还是酒局里,我都是被开黄腔的对象。有时我在走廊里走着,后面的男同事不快不慢的跟着我:“这屁股,啧,真想掐一把。”
我怕得罪人,一直以来都不接茬。可这种态度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种默许,让他们的行为变本加厉。
如果真的忍受不了,对他们呵斥,对方又会一脸油滑的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一个大龄剩女,不会当真了吧?
不是没想过离职,可我专业很冷门,工作极不好找。
大学毕业到帝都当了北漂,住着沙河的自建公寓,冬冷夏热。每天通勤来回四五小时,地铁上挤得一身臭汗,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就在公司的沙发上凑合一宿。
可就算这样的努力挣扎,最后也没给我换来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坐在黑暗里,靠着沙发微凉的皮质靠背微微喘息。不知何时面颊滑落湿润的感触,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哭。
忽然,寂静中“咔”的一声,微小的打火机声从我右侧传来。我有点茫然的转过头,只见包厢角落最里面的黑暗被一簇橘黄色的火苗照亮,一个隐约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居然有人,在旁边旁观我像精神病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半天!
橘黄光晕无风颤动,映得那张人脸好像并没有连着躯干,而是在黑暗中漂浮。光影抖动下,明暗反差过于强烈。他的五官不甚清晰,两个眼睛埋在阴影里,有种阴森的诡异。
我先是吓得浑身一抖,随即恼羞成怒了起来。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我不客气的骂了一句:“有毛病啊?在包厢不会吱一声吗?看人笑话很好玩是吗?”
角落里响起了轻轻的笑声,仿佛水波般在静谧的包间里泛起涟漪。
我突然觉得有点泄气,明明是我自己没看到人家,丢了脸又迁怒别人。不觉有点讪讪的,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就起身往外走。出门的一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谁知就是这一眼让我一下头皮发炸——
走廊里的光透进包厢里。这是一个mini包,里面空无一人。我之前坐着的地方再往右一米左右就靠到墙了,墙上贴满了斜拼的镜子。
可刚才火光亮起的地方明明离我有两米多远,我还看到了那个模糊的人脸!
难道……那个人,是在镜子里?
一阵寒气从脚底顺着脊骨窜了上来,我逃一样的转身跑了出去。
地铁末班车的时间已经错过了,我就叫了个滴滴。车都出去三十多公里了,我才发现自己只拿了手机,包落在KTV那个mini包里了。
“靠!”我无语凝噎,可现在调头回去拿难免得再多花大几十块的车钱。算了,还是明天坐地铁去取吧。
我打开大众点评搜了下KTV的电话,让他们帮我先把包收了起来。刚挂了电话,就看见司机正透过镜子看我。
“怎么了师傅?”
“啊,没事。”那司机师傅有点迟疑的说:“姑娘,车里不能抽烟啊。”
“啊?”我一脸懵比:“师傅,您瞧我这哪有烟呢。”
“我也说呢。可我刚才就听见打火机咔一声。约莫听错了。”他笑了起来。
我一听打火机这仨字,又想起来包厢那个诡异的小火苗,和火苗映衬下那张忽明忽暗的人脸,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来也邪乎,当晚我回了家躺床上睡觉,梦里都仿佛能听到那“咔”、“咔”的轻响声。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电话里传来了堪比狮吼功的咆哮:“林晓,你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