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下娇羞美人郎

在得知自己落榜了之后，甄泽反倒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进了书房，眼神在堆在桌面上的四书五经之间来回辗转流连。

裴容的第二本书已经修改了快一半，她想起裴筑给自己提的建议，又回忆起近日来甄泽的反应，决定去试一试。

看见裴容进了书房，甄泽抬眼看着她，唤了声：“夫人？”

裴容扬了扬手中的书稿，语气淡然道：“我的第二本稿子写完了，前些日子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就没给你看，你现在若是不忙的话，能否赏我个脸面，给我提提意见可好？”

甄泽挤出一个笑容，接过裴容递过来的书稿，道：“以后直接给我看就好，说什么赏脸不赏脸的呢？”说罢，翻开了稿子的第一页。

裴容笑了笑，从一旁搬了把椅子挨着甄泽坐下，趴在书桌上静静地看他。

甄泽是真的在乡试上下了不少功夫，虽然自从裴容嫁到甄家来之后，甄家的伙食改善了不少，但裴容还是觉得甄泽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更瘦了，嘴角也长出了些许青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的眼睫毛很长，在看稿子的过程中跟着眼睛的睁闭上下扑闪着，裴容看着看着，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竟就这样趴着睡着了。

甄泽大概是被裴容的这篇稿子吸引住了，看的过程极慢，也沉浸其中，直到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他也没有察觉。

“阿泽哥哥，甄夫人让……”冬雀走进房间，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甄泽“噤声”的姿势打住了。

甄泽原先被冬雀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立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趴在一旁熟睡的裴容，他不想惊扰起她，就赶紧转头将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冬雀小声一点：“嘘，不要太大声了。”

冬雀连忙捂住嘴，声音放得又轻又低：“阿泽哥哥，甄夫人说让你和容姐姐出去吃晚饭，张婆婆已经准备好了”

甄泽垂眸看了还在熟睡的裴容一眼，点了点头：“你先去告诉我娘，我马上就来。”

“是。”冬雀乖乖地退出了书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甄泽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张薄被，轻轻盖到了裴容身上。

那是裴容专门从卧室里拿出来为他准备的，他常常因为睡眠不足，看着看着书就睡了过去，每次裴容都要去卧室里拿这床薄被来给他盖上，后来嫌太过麻烦，就直接将薄被抱到了书房来挂在了立架上，这样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伸手一拿就能拿到了。

甄泽低下头看着裴容安静的睡颜，抿了抿唇。

他这段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苦郁里，没有照顾到身边人的感受，自然不会考虑到裴容一介女子，却也是每晚陪自己熬到深夜，自己困了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的笔，同他一起回卧室歇息，也不会注意到在来去绥州颠簸的马车上，都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事事未让自己操心。他一直觉得自己考取功名太过辛苦，却从未想过，辛苦的除了他，还有裴容这个姑娘。

甄泽伸出手，想碰碰裴容白嫩的脸颊，又担心自己吵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退出了书房。

裴容醒来的时候已到亥时，她“唔”了一声，睡眼惺忪地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感觉到身上像是盖着什么东西，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她为甄泽准备的薄被。

甄泽看见她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书稿，轻声问道：“你醒了？”

裴容将视线缓慢移到甄泽脸上，好半天才呆愣地点点头，懒懒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甄泽被她此刻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答道：“亥时了。”

“这么晚了？”裴容一下子清醒，“你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我给你留了饭菜在卧室里，待会儿让冬雀去给你热一热。”

裴容点点头，将薄被又重新挂回立架上，眼神注意到甄泽手上的书稿，不禁有些讶异：“你还没看完？”

“夫人写得太好了，我得慢慢欣赏。”

裴容听出了他话中和平时不一样的情绪，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甄泽好像比起之前，开心了一点？

冬雀原本站在门口，看见甄泽和裴容从卧室里出来，急忙站到裴容面前，笑道：“容姐姐，你终于醒了。”

“冬雀，麻烦你将卧室里的饭菜再拿去厨房热一下，热好之后你就早点去休息吧。”

“啊，好。”

冬雀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热气腾腾的菜端回了卧室，放在裴容面前：“容姐姐，你快趁热吃，这么晚了，你肯定饿极了。”

闻到菜的清香，裴容终于感觉到了肚子饿得快要咕咕叫的感觉，她捏了捏冬雀逐渐长胖的脸颊，道：“辛苦你了，今晚先去休息吧。”

冬雀点点头，退到门口：“阿泽哥哥和容姐姐也早点休息。”说罢，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冬雀一走，裴容再也忍不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甄泽笑着看她吃饭的模样，替她顺了顺背：“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裴容边吃边指了指他手里的书稿，咽下口中的饭菜，问道：“这个，你今天能看完吗？”

甄泽翻了翻剩下的页数，答道：“没有多少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看完了吧。”

裴容点点头，又将菜夹到碗里，吃了一口。

待到甄泽看完最后一页的时候，裴容也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张妈的手艺真好，我大概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甄泽轻轻笑了笑，然后将书稿放到桌子上，犹豫了几秒，开口问道：“夫人……是怎么想到要写这样一本书的呢？”

“那个啊，”裴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初稿，“我一直对这个时代有一些想法，就琢磨着要写一本书将这些想法表达出来。”

“哦？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一直觉得，身处在这个时代的男人是很辛苦的，当然，我并没有觉得我们女人不辛苦，只是各自辛苦的方式不同而已。男人要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岁试，乡试，会试，殿试，他们得经过一层层考练，才能争取得来升官发财的机会，而这些机会不是想要就能得来的，每个人难免遭遇挫折，而且这只是挫折的一部分而已，柳家长子经历的其他那些打击，就是其余部分的代表。有些人当然会觉得困难放弃，可我却觉得，作为男人，若是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就没有资格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我笔下的柳家长子就是我认为男子应该成为的样子，他会遭遇失败，可他不能一直失败下去，他可以感到颓废，但他不能够认输，他应该是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这样才有资格取得后来的成功，”

意识到身边的甄泽不说话了，裴容连忙停了下来，“抱歉，我好像说了一些不该我这种女子说出来的话，你别介意。”

甄泽自然没有介意，他只是再一次被自家夫人给震惊到了，他从未想到，裴容的思想竟能如此开阔，说出来的话蕴含的道理能这样深刻。

他垂了垂眸，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你心中男子应该的那个样子？”

裴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他一句：“夫君，下次岁试，你还会参加吗？”

甄泽愣了一下，答道：“当然会。”

“你还会像前些天那样，用功苦读来备考吗？”

“当然。”

“这不就对了。”裴容笑开，“夫君你呀，现在只不过是‘柳家长子’还在承受打击的那个阶段，可我相信，只要你不丧气，一定会像他最后那样，取得成功的。我对你有信心，所以，希望夫君你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

甄泽看着裴容的笑颜，沉默半响，突然大手一捞，将裴容揽进了怀里。

裴容一下子怔住了，感觉到甄泽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收紧，她轻轻皱了皱眉：“夫君？”

“谢谢你，夫人。”甄泽抿着唇，是了，连裴容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能就这样丧气呢。

“说这些做什么，能帮助到夫君，我很开心。”

过了好久，甄泽才慢慢松开裴容，他垂眸看着裴容白里透红的脸颊，抬手轻轻抚了上去。

裴容的眼神落在他的大手上，却突然感觉到唇上湿润的触感，她的瞳孔陡然睁大：“夫君？”

这是甄泽第一次吻她，只是嘴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仿佛蜻蜓点水一般。

甄泽看着裴容此刻朦胧的双眼，再也没忍住，低下头，含住裴容的唇瓣，细细吮吸，同时他的舌尖也撬开了裴容的牙齿，勾起她的小舌，唇齿纠缠。

裴容无意识地发出了“嗯”的一声。

甄泽感觉身体莫名地燥热起来，他将裴容抱起，走到床边，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又弯下身去，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她。

“可以吗？”甄泽贴着裴容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的胸脯，低声问道。

“可是夫君你还没有休息好。”裴容的声音从未像此刻一样，轻软撩人。

甄泽离开了裴容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唇贴着裴容的肌肤往下移，慢慢到了裴容白皙的脖颈：“夫人休息好了就够了。”

裴容想起她今晚一觉睡到了亥时。

甄泽伸出舌尖，在裴容白皙的脖颈上来回舔舐吸吮，再一次出声，他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嘶哑，像是在刻意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一般：“阿容，可以吗？”

裴容因为甄泽如此亲昵的称呼涨红了脸，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烛光熄灭，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略微看见床帘上人影浮动，天下多少有情人，此刻终相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