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甄杨氏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屋，朝里屋喊了一声：“泽儿，快出来帮客人们沏个茶。”

裴筑眼神一动，看向里屋，李舒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来了。”随着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一个男子拉开了屋帘走了出来，来人正是甄泽。

裴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甄泽长得高高大大的，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也能体会出衣服下身子骨的硬朗，而且面容俊朗清秀，活生生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待甄泽端上茶后，甄杨氏指着二人对甄泽道：“泽儿，来，这是李镇长，你肯定是认识的，而这位是裴家裴老爷。”

甄泽向两人点头致意：“李镇长好，裴老爷好。”

李舒满意地捋捋胡须，笑道：“甄泽啊，你这次岁试考中了秀才，可是我们乔西镇的骄傲啊。”

甄泽轻轻笑着摇摇头：“哪里，是李镇长过奖了。”

甄杨氏也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然后转头问向李舒：“请问二位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舒看了甄泽一眼，道：“是这样的，甄夫人，你看你家甄泽这么争气考上了秀才，如今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不知甄夫人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甄泽抬起头，眼里有了些探寻的意味，而甄杨氏也“呃”了一声，眼神在裴筑身上扫了扫，转而问道：“我的确想给泽儿找个好姑娘当媳妇儿，不过李镇长的意思是？”

李舒朝裴筑抬抬下巴，笑道：“这不，人给你带来了吗？”

甄杨氏看向裴筑，迟疑着开口：“可我记得，裴家不是只有裴少夫人一个女儿吗？”

裴筑点点头道：“的确只有一个女儿裴容，不知甄夫人认为我那女儿如何，可还配的上甄公子？”

甄杨氏急忙回答：“哪里哪里，裴老爷言重了，怎么会说得上配不配的问题呢？只是，我明明记得，裴姑娘不是早已定下了婚约吗，这怎么又找上了我家了呢？”

裴筑叹了口气道：“甄夫人，实在是不瞒你说，两个月前我家和邹家闹开的事，你肯定是知道的，现在我裴家和邹家的关系可以说是僵得不能再僵了，我的容儿哪里还能进他们邹家的门呢，一旦进了，以后邹家指不定如何磋磨我家女儿，因此我想为我家女儿再寻一门亲事，甄家公子一表人才，不知道可有意思？”

“这……”甄杨氏犹豫。

她早年丧夫，将儿子拉扯到这么大，其中的辛苦与心酸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知道，她是学过一些诗书的，自然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为了供她儿子甄泽学习以考取一个好功名，她早就拿出了所有家资，家里可谓是一穷二白，甚至还把他们住在镇上的唯一住所——这套独院也给卖掉了，还好甄泽也十分体谅自己，一直发奋读书，年仅十七就考中了秀才。

可是一供就是十七年呐，她家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继续供甄泽读下去了。

并且独院的居住权已经快要到期，虽然买主并没有急着来催他们搬走，可她自认为也不是一个耍赖不讲理之人，只要是到了契约上的搬离时间，她肯定是不会赖着不走的。

到现在这种地步，她心里只有两个愿望，第一，就是让甄泽继续念书，可接下来的考举要是没有大量的银钱支撑,肯定是坚持不下来的，第二，则是能重新有个落脚之处，要是能再找个独院居住进去则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说起来容易，可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这两个条件很难办到，一般人家都不好做到，更别说是她一个寡妇了。

别人自然是不会轻易帮他们的，而就算有一些人愿意帮他们，那些人提出的条件与代价，也是她不愿意也给不起的。

甄杨氏所以听完了裴筑的一席话之后，承认她自己是很心动的。她明白，虽然裴家只是农户乡民，但裴家祖上传下的基业跟镇上其他人比起来，还是很雄厚的，并且裴家在镇上这么久，自然有些势力的，相比起她和甄泽孤儿寡母两人，那条件自然是强太多了。

而且甄杨氏对裴家的女儿裴容早有耳闻，这姑娘长得漂亮，而且心灵手巧，别说是缝补衣服、刺绣、织布、做饭这样的简单活儿了，就连雕刻和基础的木匠活儿她也能做，这样的姑娘绕是放在哪家，都会是家里家外称赞的好媳妇好妻子。

并且两个月前的十亩田地的事她也有所了解，这错根本不在裴家，是邹家人蛮不讲理偏偏为这点小事想要退婚，裴容这姑娘啊，不过是这个冲突矛盾里的受害者罢了，甄杨氏自然是对裴容没有任何意见的。

“甄夫人，你觉得怎么样？”见甄杨氏半天没有开口，裴筑心里一紧，以为这最后一家肯定也是会以拒绝告终的。可他还不想死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得为裴家，为自己的女儿抓住。

甄杨氏先是看向了儿子甄泽，轻声问道：“泽儿，你觉得这事情如何，可有什么意见？”

甄泽温声道：“儿子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裴筑不禁眼前一亮，这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意思吗？

甄杨氏点头，对上裴筑惊喜的眼神，道：“裴老爷，要让我家泽儿与你们家女儿结亲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有一些条件。”

裴筑眉头一皱，问道：“甄夫人，您请讲。”

甄杨氏斟酌了一下，接着说：“裴老爷，你也知道，我和泽儿这些年来母子相依为命，过得实在惨淡，”正说着，她拉过甄泽的手。“所以要是裴容嫁过来，她带的陪嫁必须丰厚。首先，她得带过来一套有独立院落的房子。”

裴筑和李舒皆是一惊，虽说这房子在名义上可以夫妻共有，但一栋房子的钱在裴家看来也不是很便宜。不过想到这房子也算做女儿的一部分，裴筑还能咬牙接受：“那甄夫人，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甄杨氏看向裴筑，缓缓出声道，“裴容还得陪嫁两百两纹银，以及价值三十两的用品嫁妆。”

此言一出，连甄泽也觉得条件有些过分，他低声唤了句：“娘。”

甄杨氏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裴筑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的要求在乔西镇上几乎闻所未闻，别说是像他裴家这样的普通人家了，就算是在员外郎家，也不见得会答应。

当初裴然迎娶妻子裴李氏的时候，他替儿子所花的聘礼也不及这银钱的五分之一，更别谈裴筑这是将女儿嫁到别人家，于情于理也该是夫家出聘礼，而这次却要花这么多钱才能将女儿嫁出去。

放在平时来说，他裴筑别说是答应了，就连考虑一下也是绝无可能的。

裴筑想起当初和夫人裴韩氏商议将裴容嫁去邹家的时候，只决定带价值二十两银子左右的东西就已足够，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可是这次……

李舒适当地开口，想劝说一下甄杨氏：“甄夫人，这个要求未免太难了些，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甄杨氏摆摆手道：“李镇长，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这就是我们甄家能给出的最低要求。如果裴老爷觉得太难或者太过分了的话，那就请去别家再作商议吧，我们家虽然穷了些，但也可以选择镇上其他姑娘的。”

其实甄杨氏也没有什么把握，她明白自己这样算是狮子大开口了，也有些趁火打劫，不过她决定，只要裴家答应，等裴容嫁进来了，她一定好好对待裴容。

裴筑沉着脸，过了半天，他才试探地问道：“独院房子这件事，其实也可以委屈一下甄泽到我们裴家来住的，要是真等他们喜结连理了之后，再小夫妻两人赚钱买一套……”

裴筑话未说完就被甄杨氏打断了：“裴老爷，这样子不就成了我们泽儿入赘去了你们裴家吗，这样成何体统？我说过，之前说的那两个是最低要求，裴老爷若是能够答应，那这婚事就一定成，要是不能答应，也别怪我不讲情意。”

甄杨氏的话已经很明显，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裴筑捏了捏拳头，好半天才无力地垂下：“甄夫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先回去和我家人再商议一下，商量出了结果我再来拜访你，你看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