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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袍哥舵爷和强盗

第7章 袍哥舵爷和强盗

书名:谍影无痕作者名:叫天子本章字数:7243更新时间:2021-12-27 16:39:56

“辛亥革命爆发后,自贡自流井一度停业,我盐号和自贡盐业公司的账一直拖着没有结。民国二年(1913年),我接到盐业公司到自贡结账的通知,便带着四个保镖坐船去了自贡!”王夫人站在书柜前查找报纸,王老爷一边喝茶一边和隔几相坐的陈天恒说道,“两年多没有结账,盐业公司欠了我十多万两银子的船运费和人工搬运费,这一次一下全补给了我。这样大一笔银票在我身上揣着,我不敢在自贡久留,当即动身回家。我不敢走旱路,便雇了一条船沿沱江而下直奔泸州,船中途靠在一个叫蛤蟆滩的地方吃午饭……”王致衡陷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那地方我曾经路过过,挺荒僻的,江边有一条修建在悬崖上的半边街,临江有十多间青瓦房,开着客栈和饭馆,专赚行船人的钱!”陈天恒插话道,“据说那地方后来成为了沱江边上的十字坡,开店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你说得不错,那地方就是一个强盗窝,我至今想起心里都在打颤!”王老爷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刚进饭店,就被十多个拿刀的强盗给逼住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一到自贡,就被强盗的眼线盯上了,我雇的那条船就是强盗的……我带去的那四个保镖,拼命保护着我冲出了店门,被强盗砍死在了大街上!我心想肯定死定了,便拼命往江边跑,想跳到江中逃一条生路……强盗们在我后面拼命追赶,把我拦在了街头……当时我已经彻底绝望了,谁知正在此际,丁元泰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赤手空拳将这帮强盗全部打倒在地上,拉着我跑到河边跳上了船,我这才捡了一条命……”

“原来丁元泰救过老爷的命!”陈天恒这才知道为什么王夫人要将侄堂妹嫁给丁元泰,“丁元泰既然和老爷有如此渊源,老爷为什么让他去给您看林子?而不给他一个更好的差事?”

王家在镇上有诸多产业,随便干哪一行也比看老林子这种差事轻松,而且要有出息得多,这正是陈元泰最想不明白之处……

王夫人拿着几张发黄的报纸走过来,将报纸递给陈天恒:“天恒,这是当年的《申报》,你看了就清楚了……”

陈天恒接过报纸展开,报纸上一条条醒目的标题和一张张照片一展眼底:《日本武士源赖正雄摆擂十天,沪上豪杰纷纷折戟》,《十八岁青年挑战源赖正雄,明日午时约战龙华寺》,《年轻勇士大展雄威,源赖正雄命丧擂台》,《日本领事馆督促政府缉凶》,《沪上各界呼吁保护民族英雄》……

陈天恒望着报纸上年轻而又英气逼人的丁元泰

恍然大悟:“原来丁元泰是这么一位令人钦佩的大英雄,以后我得称他一声爷!”

“唉!我们的政府在外国人面前骨头永远是软的,丁元泰逃出上海后,为了躲避官府的抓捕,一路沿江而下,这才碰巧在蛤蟆滩救了我!”王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当时北洋政府正在全国通缉他,我只能让他去帮我看林子以躲避抓捕,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天天钻进青龙林,极少在镇上露面!”

“老爷,夫人,以前我还真把丁元泰给看轻了!三年前,他请媒人上门提亲时,我不但把媒人给赶出了门,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

王夫人见火候到了,便趁机说道:“天恒,玉兰和河生这两个孩子郎才女貌,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璧人,两人真诚相爱,你又何苦当这个王母娘娘呢……”

“老爷,夫人,丁元泰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和我开亲是抬举我!但我袍哥人家讲究身家亲己事明,既然要和我陈家开亲,我总得知道丁爷的家世吧!”

“天恒,丁元泰是孤儿!”王夫人边说边拿出一封信递给陈天恒,“他还在襁褓中亲生父母就死在了逃荒途中,是陵阳山化城寺的僧人惠光,在化缘途中把他给救了,抱回寺院将他抚养成人。惠光本姓丁,便让他跟了他的姓,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惠光是得道高僧,从小教丁元泰练武习文。丁元泰惹下大祸后跟着老爷来这里避难,直到结婚后才给惠光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为了安全起见,就给惠光留了我的地址,也将他和我们家的关系告诉了惠光。惠光在给丁元泰回信时,也给我们回了一封信,将丁元泰的身世告诉了我,并托我们照料丁元泰。这就是惠光给我的信,你好好看看吧!”

“乙酉年元月泰山脚下救的,故取名为元泰!”陈天恒把信读出了声,“老爷,夫人,这门亲事我认了!可是,河生和我们家水娃跟着红军跑了,我认了也没用啊……”

“天恒,我就跟你说实话吧!”王夫人觉得该把实情告诉陈天恒了,“这次逃兵乱,玉兰和河生去了重庆,已经在重庆举行了婚礼,玉兰已经怀孕了,现在就住在丁家!这是我那个去日本读过洋书的弟弟干的蠢事!”

王夫人只能把事情往远在重庆、并且和陈天恒关系莫逆的堂弟身上推。

陈天恒暴怒而立:“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障,让我咋在这对河两岸抬得起头啊……”

“天恒,肉烂了在自己家的锅里头,你这么大声嚷嚷,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吗?这是教堂给他二人开的婚书,你拿着!”王老爷制止住陈天恒,将教堂的婚书递给陈天恒,“天恒,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这件事光明正大,体体面面的公诸于众,肯定能保住你们两家人的脸面!”

女儿的事让陈天恒彻底乱了方寸,急忙坐下恳求道:“请老爷教我!”

“天恒,等我们从古城开会回来,你和元泰在镇上的“习部大酒楼”摆下酒席,由我出面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请来,以孩子们信仰基督教,已经在教堂举办了婚礼,你们两家为了告知亲朋戚友,特意补办婚宴。由我和夫人给他俩当证婚人,河生不在,就让小荷来替她哥当新郎,到时把婚书一亮,这件事就圆满解决了!”

“天恒,你不用担心,此事的最终结果,无非是让你陈氏家族的那几个老古董埋怨你几句而已!”王夫人补充道。

陈天恒伸手拍拍脑门:“对对对!多谢老爷和夫人,有老爷和夫人为他们主婚,沿河两岸谁也不敢说闲话……”

王夫人轻松地吁了一口气……一天的乌云已散,就等着喝喜酒了……

陈天恒的家位于上街和中街交界处的绿竹桥头,这座石拱桥是上街和中街的分界线。陈家的房屋有上下两层,南面临街。陈天恒将当街的底层开成茶馆,让家人们都住在楼上。

陈天恒离开丹桂村走到家门口时,见屋内灯火通明,传出两个女人高声武气的说话声。

“哪个狗娘养的敢放屁撒骚说兰兰的闲话,老娘非用鞋底板抽死他不可!”说这话的是一位上了岁数、一头银发的老太太,她是陈天恒的奶妈,一直给陈天恒管着家,因为她姓林,陈天恒从小就叫她林妈。

林妈在陈家侍伺候了陈家三代人,在陈家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陈天恒一直把他当亲妈待。

“林妈,您老人家息气养精神,这条街上喜欢嚼舌根子的几个婆娘,已经被我找人扎扎实实地收拾了一顿,我保证她们这一辈子都不敢说三道四了!”说这话的是一位身材苗条、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女人,名叫蓝茵。

蓝茵是一个寡妇,也是陈天恒的相好,这两个女人都是陈天恒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陈天恒个子廋高,长着一张酷似老鹰的脸相,这副不怒而威的长相,加上他那双黑亮的、一下子就能刺穿人心的鹰眼,使得和他打交道的人都在他面前战战兢兢……

在赤水河两岸八面威风的陈天恒,他的人生却充满了坎坷……辛亥革命爆发的那年,陈天恒的父亲陈键庵带领沿河两岸的袍哥,去省城声援自治党人夺取政权。没想到自治党人的死对头宪政党人,电邀唐继尧率滇军入黔镇压了自治党人,陈建庵莫名其妙被枪杀后挂在城头示众,同去的人统统被关进了大牢。是丹桂村的王老爷,依靠黔省首富华之鸿的关系,救出了牢里的袍哥子弟,并将陈建庵的尸体运回了古滋镇,从此袍哥欠下了王老爷天大的人情……陈建庵死后,其妻经受不了巨大的打击也撒手人寰……那一年陈天恒二十五岁,命运将他推上了袍哥瓢把子的宝座。

陈天恒上位后,因处事公正,不畏强暴,行侠仗义,杀伐果断,善待弟兄,将家乡秩序治理得和平安宁,在江湖上赢得了尊重……

陈天恒一跨进门,两个女人立即住了口。

“老幺,你去丹桂村喝酒,咋这样早就回来了?”林妈诧异地问道。

陈天恒是家中独子,他母亲给他生下五个姐姐后,最后才生下了他。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陈天恒从小就被全家人当着宝贝抚养长大,家里人都叫他老幺。

“酒吃人情,肉吃滋味,你老人家是想让我喝得东倒西歪的回来,你们好看我的笑场,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幺哥今晚遇上啥好事了?眉毛都笑成了蜿豆角,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沾沾喜气……”蓝茵笑嘻嘻地问道。

蓝茵家住距古滋上游三十里的仙人渡,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古滋镇上的病殃子于二狗。结婚刚两月于二狗就一命呜呼了。于家族人想侵吞于二狗的家产,便想把蓝茵赶出古滋镇。

陈天恒绝不能让这种欺弱霸产的事在镇上发生,便出头为蓝茵和于家打官司……

于家仗着侯之担的势力志在必得,陈天恒据理力争,把这场官司从县衙门一直打到了省城,在王老爷的助力下,依靠省城华家的势力,终于打赢了这场官司,从此蓝茵对陈天恒感恩戴德,也让镇上人对陈天恒格外敬重……

蓝茵虽说打赢了官司,但不能出嫁,一但出嫁于氏族人就有权利收回于二狗留下的家产……

蓝茵嫁到镇上那年,陈天恒的女人害肺病离世。那年陈玉兰刚断奶,蓝茵为感恩,便将陈玉兰接到家中抚养。慢慢的陈天恒和蓝茵就睡进了一个被窝,按林妈的说法,二人是“不明不白睡在了一起……”

陈天恒一心要光明正大地把蓝茵娶回家,蓝茵却不愿意将家产白白送给于氏家族,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生活着……

“林妈,茵子,兰兰在青龙湾丁家,你俩现在就去把她接回来,让她回家自己为自己准备嫁妆,还没过门就住在婆家像什么话呀!”

二人大喜过望,异口同声的地问道:“和丁家联姻的事你准了?”

“准了,你们带上礼物去丁家告诉丁元泰两口子,让他们定好日期,把兰兰娶过门去……”

二人欢天喜地地跑出了门……

丁元泰一回来,镇上和四乡收留了红军伤员的

人,就抬着伤员蜂拥而至,把丁家大院堵塞得水泄不通。

丁元泰忙着给伤员治伤,孟芬带着人们安置伤员。

林妈和蓝茵跨进院门时,见众人正忙得不亦乐乎,见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便和蓝茵把带来的礼物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立即走出门站在台阶上冲众人高声喊道:“各位,都不要吵了,听我安排!刘二娃,你带着那帮笨手苯脚的男子汉,专门负责把人抬进屋!王三家的,你带着那帮婆娘,帮着丁爷给受伤的人洗洗伤口、上上药!”林妈看着院子里摆着的担架和拥挤的人群,立即安排起来,“蓝茵,你带着大姑娘、小媳妇,负责扫地、擦洗门窗、铺床!徐幺妹,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点的,跟着我去厨房烧开水、做宵夜!”

林妈一顿吆喝,院子里马上变得有序起来,人们按照林妈的安排各行其事,让孟芬松了一口气。

把伤员们安顿好后,孟芬这才将林妈和蓝茵请进堂屋。

“林妈,蓝茵,来治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忙得我气都喘不过来!”等二人在桌前落了座后,孟芬望着摆在桌上的八大包礼物,就知道王老爷已经说通了陈天恒,林妈和蓝茵是来商量亲事的,便歉意地说道,“幸亏你俩来帮忙,要不还不知忙到啥时候呢!只是把你俩给劳累了!”

按当地风俗,女方到男方家谓之看门户,上门要送四色糖、四色糕点共八包,讨一个吉利。孟芬一见陈家来的是两个当家主事的,就知道陈天恒把这桩婚姻看得很重,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孟芬姐,都快成一家人,你这样说就生分了!”蓝茵急忙说出了来意。“玉兰她爹让我和林妈来看看玉兰,找你和元泰大哥商量一下玉兰和河生的婚事!”

“啥子叫快成一家人了,本身就是一家人!”林妈纠正道,“孟芬,我家玉兰和你家河生多班配啊,就怪天恒那条犟牛,活活把两个娃娃耽误这几年,现在这个冬瓜脑壳终于开窍了……”

三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丁元泰疲惫地走进屋高兴地望着三人,急忙冲林妈和兰茵抱拳行礼:“林妈,大妹子,贵客进门,我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元泰,都成一家人了,还加什么大妹子!”林妈乐呵呵地责备着丁元泰,“从现在起,你得改口叫蓝茵亲家母!”

“嘿嘿,亲家母,我们怠慢了,还请多原谅!”丁元泰心里暖暖的,忙朝着蓝茵郑重行礼,嗫嚅着说道。

蓝茵急忙起身还礼:“亲家您太客气了……”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来这些虚礼!”林妈制止住二人

“元泰,你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两个娃娃的婚事该咋办!”

“林妈,亲家母,兰兰她爹是啥主意?”孟芬觉得这件事应该先听听陈家的主意。

“亲家母,亲家,河生不在家,幺哥的意思,是让小荷替代他哥和兰兰完婚!”蓝茵这时才发现陈玉兰和丁小荷没在家,“幺哥让我们把玉兰带回家去准备嫁妆,玉兰和小荷呢?咋不见人影……”

“家里没酒了,我让她俩上街买酒去了!”陈玉兰和丁小荷去给徐策送饭去了,这是天大的秘密,孟芬急忙以此为借口掩饰了过去,“林妈、亲家母,你们也看见了我家这阵仗,玉兰得留在家里帮帮忙……”

“这事我作主了,玉兰暂时就留在这里,等出阁的头天晚上再回去!”林妈果断地说道,“我们空了也过来帮帮忙,给元泰打打下手……”

“林妈,亲家母,我明天一早要和亲家、王老爷一起去县城,家里来了四十多号人,就她娘儿仨在家,我怕她们忙不过来,还真的要劳累林妈和亲家母过来帮帮忙……”

“小事一桩,明天你只管放心的去,我叫上陈家那帮大姑娘小媳妇,让她们过来帮忙就是了,保证误不了事!”蓝茵说道。

“如果发现有人发烧,就去教堂把大卫神父找来,他那里有西药!”丁元泰听蓝茵这么一说,这才彻底放了心……

“大哥,钱县长和于疤子要成立“剿匪指挥部”,通知各区区长和各地袍哥舵把子,明天去县城召开成立大会!”丁小荷扶着徐策走到酒灶前坐下,“还通知我爹明天去县城给于疤子的兵治伤,大哥,这个指挥部是专门针对你们成立的!”

“大哥,快吃饭,这是我妈用豆腐给你炖的鱼汤,我爹说可以让你喝点酒,酒能活血生肌!”陈玉兰边说边从竹篮里取出一钵汤和一碗饭放在徐策面前,一拿出一双筷子递给徐策

。“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盛一碗酒!”

陈玉兰起身朝着放酒坛的角落走去。

“妹子,我一会儿给你写一封信,你明天拿着信交给上次那位林老板!”丁小荷说的这个消息很重要,目前局势非常严峻,游击队孤军作战,自从受伤后,徐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必须约束住游击队,让他们隐蔽下来再图发展。

“好啊,你写好交给我,我明天一早就把信帮你送出去!”丁小荷觉得自己化妆送信既好玩

又刺激,她打算明天化妆成一个长着胡子的老者。“大哥,我今天去丹桂村看我姨,邮局又开始营业了,我从她那里给你拿来了一大捆报纸,这些报纸虽说已经过了期,但总比你每天盯着洞里的石头看要好得多吧……”丁小荷从背上取下背着的包袱放在地上,将一大摞报纸取出。

“谢谢妹子!”徐策放下碗,迫不及待地拿起报纸看起来。

“大哥,快喝口酒!”陈玉兰端来一碗酒递给徐策,“大哥喜欢看书,我明天去找说书的“笔难画”给你借几本,可惜我从重庆带回来的那些书了,在路上给弄丢了……”

“蒋介石从贵州军阀手中夺取了军政大权,中央军第九军近期就要来黔北!”徐策放下报纸,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游击队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

从符阳到古城的这条山路,沿着大娄山脉一直向南延伸,途中要经过苍莽的九龙岭。

这是一条古老的驿道,据史书记载,从西汉时期起,中原的农耕文明,就是从这条驿道传播到偏僻闭塞的夜郎古国的。

天气晴朗,王云飞坐着滑杆,随着一大帮背盐、背粮的驮夫,和一伙做山货生意的商贩进入了九龙岭,来到一个名叫“老虎口”的险要山口,路就被一帮全副武装的人前后拦断了。

王云飞下了滑杆站在山脚下的路边,抬起头朝着山顶上观望。

“大家不要怕,我们是红军!”山口上站着一个浑身上下穿着黑色服装、提着手枪、用黑布蒙着头和脸的壮汉,这壮汉朝天放了一枪高声喊道,“背盐和粮的,你们这些东西是太平渡朱老板的,你们把盐和粮留下,回去告诉朱老板,就说我们红军把这些货征用了,他若敢剋扣你们的血汗钱,我们定取他项上人头!”

王云飞望着驮夫扔下背篓,鱼贯走过了山口。

“做生意的,你们当中有一个从太平渡来的蔡凡中,他得留下,其他人该去哪儿去哪儿!”

商贩们惶惶如丧家之犬,低着头弯着腰跑过了山口。

山脚下只剩下王云飞和那个姓蔡的商贩,那四个抬滑杆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王云飞一听就知道这帮人不是红军,而是找人寻仇的强盗。他看看强盗们手中拿的枪都是清一色的汉阳造,就知道这伙强盗非常有实力。

“姓蔡的,半年前,你在太平渡当卖客,让我们的一个兄弟丢了命!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逢,今天既然碰上了,我们之间的账就该了结了!”

这人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弟兄们,先把这位少爷带回家去,这位少爷是我的贵客,你们对他恭敬点!”

几名强盗朝着王云飞走来。

“喂,你们把抬滑杆的给我吓跑了,没人抬我我哪里也不去!”处于这个境地,王云飞只能听天由命了,索性冲着山口大声喊道。

站在山口上的强盗哈哈大笑:“弟兄们,把这位少爷给我抬回去,路上走稳当点,别把他的苦胆给颠破了!”

王云飞坦然在滑杆上睡下,两名强盗抬起滑杆朝着密林中走去。

这个强盗头对自己决定没有恶意,他是谁呢?

王云飞躺在滑杆上,从把自己的亲戚和师傅的徒弟,在大脑中过虑了一遍,想了一路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

阵阵狗吠声将王云飞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抬他的两名强盗将滑杆小心放下地。

“少爷,我们到家了,请进屋吧……”

一名强盗边说边将王云飞从滑杆上扶起身,王云飞活动了一下四肢,用双目环视四周……这是森林中一个宽阔的平坝子,四周座落着一栋栋吊脚楼,此刻楼内灯火通明,门窗洞开,家家户户门前都站着老人、妇女、小孩,传来阵阵欢乐的笑声……

这哪里是强盗窝啊,简直就是世外桃园,这个强盗肯定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倒是一个有文化的强盗……王云飞这样想着,跟着两名强盗走到一栋吊脚楼前,上了几级木楼梯,走进了大门。

王云飞一跨进门,就看见一位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黑色衬衣,没系领带,脚上穿着一双黑亮亮的皮鞋,长相粗野,三十多岁的壮汉正望着自己大笑。

“老四,七年不见,你小子长高了也长壮了!只是模样没长变,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平哥?怎么会是你!”王云飞大吃一惊,眼前这位强盗首领名叫卢平,其祖上当过四品黄堂,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他家住赤水河下游的米粮坝,和自己家是几代人的交情,卢平和大哥还拜过把。王云飞记得七年前自己离开家时,这位卢少爷还在武汉陆军军官学校就读,不知道怎么就当了强盗……

“老四,没想到我会成为强盗吧”卢平苦涩地笑笑,“人世变故苍海桑田,你先坐下,我和你好好喝几壶,再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让你知道什么叫惊天地、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