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醒来

重庆……

王云飞身穿黑色西装，里面穿着雪白的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领带，头上戴着博士帽，脸上罩着一副金边眼镜，手拄文明棍，看上去活像一位大学教授。他提前五分钟走进了老四川饭店，拿眼扫视着大堂里坐着的稀稀落落的食客，找了一个能看清大堂全貌的座头坐了下来

“先生是要吃饭呢还是要喝酒？”跑堂的堂官来到桌前问道。

“小哥，稍等片刻，还有一个朋友，等她来了我再点菜！”

“好的，先生请喝茶！”小二拿了一副盖碗放在王云飞面前，给王云飞冲了一杯茶后，提着茶壶走去。

王云飞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人掐得生痛，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这个小皮猴，居然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还在电话上给我拿腔拿调的，现在又扮成这副模样来见我，你是想气死我呀！”

皮猴是当年在军委工作时，因活泼开朗，喜欢恶作剧，同志们便给自己取的绰号，王云飞一听声音，就知道捏自己耳朵的一定是林琅大姐，只有她才有这偏好，便急忙伸出手护住耳朵，扭头望着穿着翠绿棉袍，颈上围着狐皮围脖、气质高雅的林琅，不由惊喜地叫出了声：“姐，怎么是您……”

“小声点，走，跟我上楼！”

林琅松开手，带着王云飞走进甬道上了二楼

，推开一扇门走进了雅间。

“皮猴，你慢点吃，别噎着了！”林琅坐在桌子前，开心地望着大口吃饭的王云飞，“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就知道你刚下轮船，肚子还空着！你约我在这里见面，刚好这里是重庆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站，我便提前过来要了一个包间，把饭菜给你准备好！”

“姐，您不是在部队吗？怎么跑到重庆来了？姐夫呢？他来了吗？”王云飞见到久别的林琅，心中十分激动，便连珠炮似地问道。

1930年，王云飞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成为军委的联络员，那时林琅是军委秘书，二人经常在一起工作。比王云飞年长十岁的林琅，对王云飞关怀备致，在王云飞心目中，林琅既是姐姐又是母亲……1931年，顾顺章叛变后，组织上将王云飞送到苏联“捷尔任斯基情报学校”学习，1933年学成归国后，从林琅手中接过了和共产国际的联络工作，林琅则和丈夫田野一起去了苏区，一直在中革军委负责情报工作，二人经常在往来的电报上相见。

“你姐夫在部队上呢，这几天应该过了金沙江了，我是来接替你的工作的……”

“姐，您接替我的工作怎么让我来重庆？而不是您去上海？”王云飞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要有变动。“姐，是不是侠公（李克农的化名）要让我去部队？”到部队去和敌人作战，这是王云飞心中的梦想。

侠公是王云飞的引路人，也是王云飞的入党介绍人……1928年，王云飞跟随小约翰神父来到上海后，就认识了约翰的朋友侠公。王云飞考进圣约翰大学后，成为学校“抗日同盟会”的激进分子，当时负责学运工作的田野，正是林琅的丈夫。因为叛徒出卖，田野暴露被捕，在押送途中，王云飞冒着生命危险，用自己练就的精湛武功，帮助田野成功脱险，其身上具备的能力被侠公看中，便成了侠公的通讯员，从此以后，王云飞走上了革命道路……后被周恩来调到军委，成为职业革命者……

“不是要你去部队，而是要你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林琅的话将王云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什么任务？”王云飞吃完饭放下碗望着林琅。

“中革军委决定，让马上回你老家，为军委留在赤水河边的红军游击队提供帮助……”

“让我回老家？”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王云飞一下子跳了起来，“亏你想得出来……”

“皮猴，你跟我坐下！”林琅语气格外严厉。

自己去部队的希望彻底落空，王云飞委屈地落了座：“姐，您不觉得这个决定很荒唐吗……”

林琅严肃地警告道：“皮猴，你是由侠公推荐，周副主席亲自点的将！”

王云飞一听是自己最最敬爱的、中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亲自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便知道了任务有多么重要，便立即站立郑重说道：“共产党员王云飞，坚决服从组织命令，不惜一切，那怕牺牲生命也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态度很好，坐下吧！”林琅突然变得很温和，

“皮猴，中央红军在离开赤水河时，周副主席在部队中抽调一批精锐，组建了一支拥有一千多人的红军游击队！由红三军团五师政委徐策担任政委，九军团十四师的参谋长王逸涛担任司令员！他们两人都是黄埔一期生，王逸涛是赤水河本地人！游击队的任务是牵制敌军主力，掩护主力部队转移，发展组织，壮大武装，在川黔边区建立根据地！”

“大姐，我的任务是什么？”

“皮猴，现在蒋介石将贵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将自己的亲信吴忠信派去贵州当省主席，又派郝梦龄率领第九军驻镇贵州！游击队孤军作战，处境万分危险！你的身份是军委特派员，你去后要尽快将中革军委制定的“保存实力，发展武装，依靠群众，建立根据地，作好长期斗争的准备”的斗争策略向游击队传达！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家庭关系，为游击队提供给养和情报，尽一切力量将这支部队保存下来！”

“明白，我明天就动身！”

林琅摸出一支勃朗宁手枪递给王云飞：“这是周副主席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让我转告你，一定要活着回到他的身边！”

王云飞眼含热泪，颤抖着双手接过手枪……活着？能活下来吗？谁知道呢……

“姐，我一定服从命令，好好活着……”

“你明天准备怎么走？”林琅觉得话题太沉重，便转变了话题。

“走旱路可以坐客车到播州，但敌人在围剿游击队，交通可能已经中断！我只有坐船到符阳，然后从符阳经古城县城回家！姐，您多久动身去上海？”

“我马上告诉你和游击队及中央联系的方式，你再将上海的工作移交给我，把我们之间的交接工作办完，我马上坐轮船去上海……”

古滋镇……

第二天一大早，于大耳朵从外面叫来了早餐。

“哟，二爷要的是中街刘麻子家的红油抄手，仁兄，这是古滋镇上的一绝，保证你吃了一辈子都想！”于疤子拉着哈欠连天的钱之益坐到了桌前。

三人坐在桌前吃完早餐

“二爷，我们言归正传，把昨晚的大事说完！”

于疤子开口说道。

于大耳朵清了清嗓子：“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后半生，千万不能大意！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搜集证据！”既然结成了同盟，于大耳朵便开始了出谋划策，他从身上摸出一叠纸递给二人，“这是我记录的名册，昨晚你们酒喝多了，等你们睡下后我整理了一下，名单上的这些人我分为两类，一类是家里有人当了红军的，一类是天天帮红军煮饭、带路、撑船的人，你们只需照单抓人，将这些人统统关进大牢，然后让他们指证王致衡和陈天恒！有了这些人的供状，他王老爷和陈舵爷，就是跳进赤水河也洗不脱通匪之罪！”

“于局长，你这名单上怎么没有丁元泰，王致衡和陈天恒？”钱之益不解地问道。

“这三个人比较特殊，要采取非常手段处理！”于大耳朵解释道。

“不行，我现在就带人去把丁元泰抓起来！”钱之益一想到丁小荷便急不可耐。

“钱大人，古滋镇什么人都能抓，唯独丁元泰，王致衡，陈天恒不能在镇上抓！”于大耳朵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钱之益不解地望着二人。

“丁元泰是赤水河沿岸那帮下力汉子和大苗山苗人心中的活菩萨，你要在这里抓他，那些下力汉子会和我们玩命，我们也休想走出古滋镇！真把他抓出了古滋镇，我们也过不了青龙岭，那些苗人会为了他赴汤蹈火！”于疤子解释道，“王老爷和陈舵爷在这镇上亲戚无数，更要命的是，这二人和青龙岭的悍匪卢平关系莫逆，如果我们在镇上抓了他们，卢平一定会在九龙林伏击我们！”

钱之益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三人要不抓，我们忙活半天，岂不是瞎子点灯一一白费蜡！”

“人肯定要抓，但必须师出有名，要抓得巧妙，更要抓得有礼、有义、有节！”于大耳朵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俩明天就把名单上的人先抓回县城关进大牢里！回到县城后，你们要学习蒋光头，立即成立“古城县剿匪司令部”，然后以指挥部的名义，通知全县各区区长和各地袍哥首领，到县城参加成立大会！这样一来，王致衡和陈天恒不去也得去！只要这二人一进县城，就成了你俩手中的汤圆，圆圆扁扁随你们捏！”

“幺爷这个主意高！”于疤子由衷地佩服道，“我们积极地成立剿匪司令部，蒋介石派来的人也会高看我们一眼！最重要的，是我们师出有名，抓了这么多红军家属和帮助过红军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保住我们的官职应该不成问题！退一万步，若丢了官，我们还有钱，只要有钱，又何愁买不到官当！”

“是这个理！于局长，丁元泰该怎么抓？”钱之益盯着问道。

于大耳朵不解地望着钱之益：“钱大人盯着丁元泰不放，莫非钱大人和丁元泰有仇？”

“没仇没仇！”钱之益急忙摆着双手，“不瞒二位说，我看上他姑娘了，想娶回家做个小！”

于疤子从心底里看不起好色的钱之益，便劝告道：“仁兄，丁家人就是一窝老虎，你招惹他们干嘛！想要个婆娘哪里不好找，你没事何必给自己找一窝虱子往身上爬哟……”

“不行，我就要丁家那个女子！”钱之益坚决地说道，“那女子已经铭刻在我的心里了，我这世人生要得不到她我活着都没意思……”

这世上有无数人为了女人而丢了命，姓钱的既然想送命又何必去拦阻他呢，应该朝前推他一把……于大耳朵心中这样想，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道：“钱大人只消以医治受伤的难民为由，将丁元泰召到县城，然后让丁家把他家姑娘送到县城换她爹的命，钱大人岂不是如愿以偿了！”

钱之益对于大耳朵佩服得五体投地：“调虎离山，瓮中捉鳖，举措有适，计获事足，佩服佩服……”

第二天，钱之益和于疤子依计而行，从古滋镇抓走了一批人押往县城，陈草狗也稀里糊涂的成了通匪犯，被一绳索捆去了县城……

徐策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闪耀着黄色光芒的一团火光。他觉得火光格外刺眼，头有点眩晕，便又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在竭力回想所发生的一切……

“妈，这人好像醒过来了，我看见他睁开眼睛后又闭上了……”

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彻底打开了徐策的记忆

……自己带领队伍在森林中突然遇袭，然后胸部中枪昏迷过去，醒来时有人拿刀追砍自己，然后被人救了……这是哪儿呢？救自己的是什么人？战友们脱险了吗……

“小荷，他刚睁开眼睛，火光晃着他了，你把火把拿远点，给他喂点水喝！”

这个女人的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徐策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陈玉兰，你来喂水，我要去接酒了！”

这是先前那个的女孩的声音，这里应该是一个酿造酒的作坊……从女孩的话中，徐策心中这样推测到……自己家里很有钱，在家乡开着一间很大的酒厂，他从小就喜欢往酒厂跑，对这种气味太熟悉不过了……

“我喂就我喂，救人一命胜造级浮屠！”

这是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徐策感觉到嘴唇冰凉冰凉的，一股甘冽的水甜滋滋地进入了自己的口中，一下子浸润进了他干渴的

心田……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服，思维也变得异常清晰……他重新睁开眼睛，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我、我、这、这是在哪里……”徐策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光线很暗，他影影绰绰地看见自己躺着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不远处有着熊熊火光，火光照耀下，他看见火焰燃烧处也有两个人影，那里应该是酿酒的酒灶……

“我们在山洞里，你放心吧，这里很安全，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徐策觉得这个女孩的声音非常甜。

一盏马灯出现在眼前，徐策看见了一张俏丽的、四五十岁的女人脸，他猜测这个女人就是两位年轻女孩的妈。

“妈，他说话了！”

“说话了就好，他血流多了，你去给他盛碗鸡汤来喂他喝点！”

徐策看见女人说完话，端起一只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知道女人喝下的是酒。紧接着，女人将酒喷射到了自己的胸膛上，他顿时觉得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发痛，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忍着点，新伤都会痛，喷酒给你消消毒！我男人说你命大，子弹只是钻进了你的肩胛骨里，他已经把你身上的子弹取出来了！”

“大、大婶，谢……谢谢……”

“你叫啥名字？”

“我，我叫徐、徐策……”

“哪里人？”

“四、四川……”

“听你口音你没说谎，你是四川哪儿的？”

“富、富顺……”不应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隐瞒自己的出生地，他们既然救了自己就不会出卖自己……徐策心中这样想到。

“富顺的豆花很出名，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啥！”

是啊，为什么不好好在家享福，要跑出来过这枪林弹雨、饮血沙场的生活……自己是富顺城首富徐家的大少爷，从小到大就过着极度奢华的生活……后来去重庆上大学，再后来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学去了革命中心广州，顺利考上了黄埔军校，成为步兵科的 第一期学员，并加入了共产党，为了崇高的信仰而四处征战……东征、北伐、南昌起义、上井冈山、五次反围剿、血战湘江、突破乌江、攻克娄山关、鏊战赤水河……为了革命理想，为了天下的劳苦大众，许多战友都倒在了征途中，说这些眼前这位大婶能听懂吗……但总得回答呀……

“大婶，我们是红军，我们想北上抗日……”

“我知道你们是红军，你们要去抗什么、要去干嘛我管不着，但你们拐走了我的儿子，我恨死了你们……”

徐策看着突然嚎啕大哭的女人，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整整十三年没和母亲见面了，母亲要是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也会和这位大婶一样怨恨引导她儿子走上革命道路的人……他看见两个女孩跑过来拉走了女人，一位女孩来到了自己身边，光线很暗，徐策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只觉得女孩的声音很清脆。

“大哥，你别介意，我哥是独苗，他跟红军走了我妈心里难过，一时转不过弯来，其实我妈心地挺善良的……”

“妹、妹子，你、你们救、救了我……我、我很感激……”

“大哥，我们刚把你藏在这洞里，古城县县长和驻守古滋镇的黔军营长，就带着兵来我家抓你，他们说你是红军的大官，你是吗？”

自己曾是中央红军第三军团五师的政委，红军离开赤水河之前，中革军委周恩来副主席下令抽调干部、战士，成立了“川南特委”和“川南游击纵队”，自己任特委书记兼游击队政委，应该算一个大官……

徐策想到这里不由咧嘴一笑，觉得自己精神好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妹子，红军官兵一致，大家都是同志……”

“大哥，我明白！我在重庆读书时听说过你们红军和共产党。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我们举行反日示威游行，当局说我们是共产党，还派兵来镇压我们！从那时起，我们就觉得共产党就是为国家、为民族争取独立和自由的政党！所以我哥哥他们才会参加红军！大哥，你们的大部队已经走了，他们还会回来吗？”

“妹子，我们的目的是要解放全中国，他们迟早会打回来的？”

“唉！这样就好，只要我哥能回来就行！大哥，在林子里和你们打战的是什么人？”

“妹子，他们是中央军！蒋介石趁围剿我们之机，瓦解了贵州军阀，国民党的反动势力很快就会扩展到贵州的每一个角落！”徐策是去符阳参加省委召集的紧急会议，在赶回游击队的途中遭到袭击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南方局传递来的紧急情报、和这次会议上针对目前的形式制定出的斗争方针。情报上说：蒋介石已派第九军进驻贵州，这个军的独立旅已开往赤水河谷，必须将情报和文件马上传递给游击队和各地地下党组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妹子，我的包呢？”

“大哥，包包就在你枕头边上放着呢！”

妹子，我请你帮我办一件事……”必须将包里的文件和情报送到联络站去，这件事刻不容缓，徐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值得自己信任，便作出请其为自己递送情报的决定……。

“大哥，我们是一家人，要办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吧，不必客气！”

“妹子，请你打开我的包，把里面的纸张都取出来！”

丁小荷伸手拿过包，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叠纸：“大哥，我取出来了！”

“妹子，我想请你帮我这些东西送到码头上，交给“鸿运船行”的林老板！”

“大哥，我这就给你送！”丁小荷见徐策一醒来就惦记着这件事，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谢谢妹子！妹子，你见了林老板后，你就说“断崖几树深如血”，他如果回应“照水晴花暖欲然”，你才能把包交给他……”

丁小荷觉得此事挺神秘而又刺激，便有些激动：“如果他没答上来，我就不给他！”

“妹子，你说得对！答对了你也不能让他知道你是谁！”现在环境异常凶险，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徐策不能将灾难带给自己的恩人。

“大哥，他看见我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妹子，你化了妆去，别让他认出你来……”

“大哥，我在学校演过话剧，我会化妆！”

徐策看着女孩拿着文件跑走，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自己建立“鸿运船行”之目的，一是为了搜集情报，二是为游击队提供给养，这个联络站的负责人叫林云，是游击队后勤处处长……

一大早，丁小荷就叫上陈玉兰，帮着自己把家里的打渔船，撑到离码头一华里远的地方靠了岸。她在船舱里穿上青色长衫，戴上一顶博士帽，脸上罩着一副墨镜，脚上穿着锃亮的黑色皮鞋，手上拄着一根文明棍。

“你在这里守着船，别跑了，你要是敢跑，我跟你没完！”丁小荷狠声狠气对陈玉兰说完，这才大摇大摆上了岸，朝着古滋码头走去……

陈玉兰又气又笑，看着丁小荷一步三摇走进了码头。

丁玉兰这身穿着，是那个年代富商大贾的标准造型。这身行头她是从哥哥的衣柜里找到的，长衫有点肥，她便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红色的腰带，还别出心裁地将一只酒葫芦挂在了腰带上。只不过皮鞋有点大，她在鞋底塞进去了几团棉花，这才让自己的脚能撑起这双大鞋，只是不敢放开步伐大步行走。

赤水河是一条间歇性的河流，春冬两季为涸水季节，流水平缓，河水清澈见底，婉若沉静的少女。每逢夏季到来，河水暴涨，犹如奔腾的野马，翻滚着浑浊的波涛咆哮着奔向长江……

时值暮春，河水平静，码头上显得格外冷清，河中只有几条打渔船在游荡。岸上，几条待修的木船船底朝天摆放在沙滩上，一伙木匠在忙着修理船只，单调的刨木声在岸上回荡。

码头上顺河修建着一排排木瓦结构的街房，临街的门楣上，挂着形形色色的船行匾额，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从街头走过。

丁小荷找到了黑底烫金字的“鸿运船行”匾额，便大模势样地跨进了船行的大门。

丁小荷一走进门，便听见一阵清脆的算盘声。她看见一位长相清瘦，面色发黑的年轻人，正坐在柜台前拨打着算盘。

“这位兄台，请问你们老板在吗？”丁小荷粗着嗓子，用重庆话问道。她在重庆读了几年书，会说一口流利的重庆话，此时正好排上了用场。

“先生，鄙人就是鸿运的老板，请问先生有何吩咐？”

这人抬起头望着丁小荷，丁小荷觉得这人那双眼睛格外黑亮。此人说话带着浓浓的下江（当地人习惯将两广、两湖、江西、安徽一带的人称为下江人）口音。

“请问老板贵姓？”

“免贵姓林，请问先生贵姓？”

丁小荷突然读出了诗句：“断崖几树深如血！”

这人一怔，急忙站起身激动地回应道：“照水晴花暖欲然！政委现在在哪里……”

“他很安全！”丁小荷边说边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这人，然后大步走出了门……

林云从来人手中接过油纸包打开，见里面包着的是几页写满文字的纸张，当他看了纸张上的内容……这是徐策传递的重要情报，他急忙拿着情报走出了门……

当天晚上，游击队司令员王逸涛接到了林云派人送来的情报后，立即将部队带到了密林深处的九龙屯隐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