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落的院内,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水缸里结着厚厚的冰。
“吱”的一声,院内的柴房门被缓缓的打开,地上趴着枯瘦的女子往外爬,她衣着破旧单薄,为了御寒,裹着一些破布棉絮在身上,但显然聊胜于无。
她瘦黑的手在雪地里扒着,捧着冰冷的雪狼吞虎咽,她慢慢的抬起头往主院的方向看去,那边热闹非凡,细细听去,原来是喜乐之声。
院子的门被忽然打开,一阵冷风吹过,一穿着华服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丫鬟,那女子见院中惨状,唇角带笑,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姐姐,我来看你了。”
傅清凝嘴里还包着冰冷的雪,见来人,麻木的抬眼看去,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来人正是她曾经的贴身丫鬟苏红,却在她嫁入李府没多久,便被她的夫君李家春纳入房中,若说她今日落到这一地步,没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怎么也不相信。
“哎呀,姐姐,你怎么在外面呢,身边的人怎么照顾的。”
苏红声音尖细,慢悠悠的走到傅清凝面前,一行人将她面前白净的雪踩得乱七八糟的。
傅清凝缓缓的抬起头,一眼便看见苏红鬓间插着当初她嫁进李家时带着的海棠式贵妃钗,那是她母亲在病榻前从发上取下送给她的。
傅清凝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轻喘着气,整个人透着死气。
苏红显然不满意傅清凝这般反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红艳的唇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来。
“姐姐知道为何前院这般热闹吗?”她捂着嘴娇笑起来,也不等傅清凝回答,便道。“今日是少夫人进门之日,可怜姐姐你被拘禁在这柴房,这李家便对外宣扬你不忠,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媳妇了。”
傅清凝蜡黄的脸如同骷髅一般,她闭了闭眼睛,猛地脸上涌上一阵潮.红,趴在地上咳得让人惊心。
苏红突然间笑开来。
“哎呀,姐姐这是怎么了。”她弯腰去看傅清凝濒死的模样,嫌弃的掩了掩鼻。“这就受不了了吗?本来还想看在姐妹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件事的。”
傅清凝脸色憋得铁青,泪光朦胧中却一眼看见苏红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她猛的挣扎起扑,却被苏红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玉佩你哪来的?玉佩你哪来的?”傅清凝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心裂肺吼着,肮脏的指尖狰狞的伸着,如同索命一般。
苏红没有想到傅清凝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后怕的退了几步,但见傅清凝很快没了力气,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看来真是姐弟情深啊,一眼就认出这是二少爷的遗物。”
傅清凝浑身一震,她怔怔的看向苏红,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苏红佯装无辜的捂了捂嘴,一副诧异的模样。
“姐姐你难道你不知道吗?”她怜悯又嘲讽的看着地上狼狈的傅清凝。“也难怪,姐姐你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自然不知道京城传来的捷报。”
苏红慢悠悠的开口,却故意卖着关子,欣赏傅清凝的紧张神态,半晌才道。
“二少爷贪图战功,带人去追落败的穷寇,却不料落尽陷阱,现如今项上人头正挂在那胡人的城门上呢。”
傅清凝浑身颤抖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红,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煞白,苏红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但傅清凝却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见到臻儿,那孩子哭着抚摸着她脸上被李家春打出的青痕,咬牙切齿的发着誓说自己一定要挣一份军功回来,不让自己的姐姐受欺辱。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臻儿因此送命,傅清凝猛地感觉自己喉头一甜,黑红粘稠的血从嘴角涌出。
苏红轻呼了一声,看到自己金丝荷叶边绣鞋沾沾染上的血迹,顿时怒火中烧,一脚狠狠的踹向傅清凝的小腹。
“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以为自己还是傅家嫡女呢,外界都传言你已经死了也没见傅家人来替你收尸。”
傅清凝倒在雪地里,血迹染红身下一片雪白,她眼前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中只能看到苏红精致的裙边晃来晃去。
突然之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扑到苏红身上,牙齿在她的柔嫩的脖颈狠狠的咬着,温热的血在齿颊间流淌着,任苏红和她身边的丫鬟如何捶打撕扯都死死不松口。
直到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尽,她重重的倒在地上。
苏红捂着脖子,鲜血往外不断的拥着,嘴里凄惨的哀嚎着。
傅清凝唇齿一片鲜红,狰狞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是傅清雪派你来的,告诉她,我会夜夜站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怎么入地狱,怎么给臻儿赔命,哈哈哈…..哈哈哈”
破锣一般的嗓子嘶哑的笑着,猖狂又渗人,如同厉鬼一般。
鲜血已经染湿了苏红的半身衣裳,见傅清凝这般模样,苏红面上闪过一丝恐惧。
“快…..快给我打死她,把她给我打死。”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后怕的往后退了退,却抵不过苏红的威压,各从旁边捡起了手腕粗的柴火,劈头盖脸的往傅清凝身上招呼。
任苏红一行人将她往死里踢打,傅清凝轻轻的喘着气,脑子崩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破碎的光线印在她的瞳孔中……
这就是她的一辈子,短暂又窝囊,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害死了自己的至亲……
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转眼傅清凝便陷入一片黑暗。
………
傅清凝身旁不断传来小声的啜泣声,声音细嫩的如同小猫一般,可怜极了。
那熟悉的声音让傅清凝心疼极了,她紧蹙起眉头。
是臻儿,是臻儿的声音,臻儿来接她了吗?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眼前的绛色绣帐以及旁边挂着的心静神宁的干菊.花荷包让她怔了怔,这是她未出嫁前的闺阁,那荷包还是她小时夜夜梦魇,她娘亲一针一线给她绣的
“阿姐......阿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