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鹤发亲王

转眼已是霜降时节，清晨鸡鸣划破一夜沉寂，寒意未散落露成霜。

担忧晨间的湿寒伤害孩子关节，望烟仔细为小皇子缝制的护膝已经做好，上面绣着的睚眦一双眼睛浑 圆有神。

夙琰满脸笑意的任由望烟替他绑着护膝，看起来是十分喜欢的样子，而后带着一副满足的神情带着路宦官上晨课去了。

望烟正欲前往绣坊取些针线，宋嬷嬷突然凑上来拉住她神秘兮兮的问。“你可曾见到一位须发皆白的人？”

一个身影在望烟脑海中掠过，她并未着急回答，反问道：“须发皆白？”

“那是瑞亲王。”宋嬷嬷点点头：“这两日瑞亲王恰好在宫里。这位王爷真是位怪人，神出鬼没的，就连皇上太后想要召见他也得看他心情，如今日日派人找他。”

神色一动，她想起那日那须发洁白谪仙之姿的人，只摇摇头继续听她说。

“这瑞亲王不仅没有娶妻，也不愿意过继子嗣。以前他鲜少近宫，所以你应是不知道这人的。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听闻他如今时常在绣坊附近被人看到，你若是遇到他就避这一些省的惹上事儿。”

望烟闻言脸上挂上了几分惊讶，她虽然一开始就觉得那白发之人身份不俗，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连当今陛下也要礼让他三分的瑞亲王。先帝的亲弟弟。

想到那日那人和蔼的模样，却是和传闻所说大相径庭的。但宋嬷嬷也是好心提醒她，故而她也没有太多的话，寒暄几句便还是往绣坊去了。

因为在唯一的皇子面前说得上话，加之为太后绣了观音像得到太后赞赏，望烟在宫中也颇有几分体面。绣坊宫人十分殷勤的帮她备齐针线。

拿了针线望烟准备离开绣坊，突然想起宋嬷嬷所言及的瑞亲王，不由得又朝那亭子走去。

不出望烟所料，那白发男子仍然还是在这亭中自斟自饮，望烟便只是站在一处角落看着，神色若有所思。

然而那人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也不回头，只把手中扇子和合起，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个杯子：“既然来了，小友何故独自站着，过来同我老头喝几杯罢。”

望烟想着距离小皇子放课归来也还有些时辰，加之对这谪仙一般的人物颇有几分好奇，于是也不推辞，径直走入亭子中去行礼道：“见过王爷。”

瑞亲王见她已经知晓了自己身份，神情有一丝不悦，但是很快被酒气掩盖：“我向来是最瞧不起这些繁文缛节，俗理能免则免，莫平白扰了兴致。”

端起酒杯小啜一口，望烟神色悠然，只做不在意一般朝瑞亲王笑道：“奴婢听闻了些关于您的传闻罢了，如殿下您这般无拘无束的人物，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人了。”

只见对方动作一顿，随即笑声爽朗道：“若是有一日，你身边所在乎之人全都离去，所想做的事情都为虚影，那你也会同我老头子一般生死无畏的。”

见望烟手上握着绣线，不禁又道：“小友也是喜爱刺绣之人？”

她不由得一愣，实际上望烟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喜欢刺绣，无非是因为师父的缘故，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思想都是灵韵绣我传承，一直是作为一种使命在执行，也许从来不是因为喜爱。

“也说不上喜爱，左不过是有技艺傍身路才走得长远。”她顿了顿漫不经心道：“若不是因为绣出了太后宫里的观音图，只怕是在当日就要被处死了。”

“你说什么？”瑞亲王瞬间精神了起来：“那观音图是你所绣？”

望烟本无炫耀之意，所以也不多说，只点点头。

“……”瑞亲王突然神色凝重起来道：“我曾经也是见过有人绣观音的，但那人早已不在世上。”

绣坊绣过观音画像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望烟也不做他想，只安静听着。

“她也曾为我绣衣做袍，只是奈何因为皇家身份的牵碍，繁文缛节的束缚，我始终是给不了她名分。”许是因为酒气上涌，瑞亲王眼里光泽暗了下去。

“以至于她为人轻贱我不得相护，为人害死也不能相救。”他长叹一生那谪仙似的气息也消失了几。

“她死后，我也喝下了一杯鸩毒，奈何还是被救了下来，只是须发皆白剩下半条命也必须需要用药吊着。我故如今总是得空就呆在这宫里，只盼有一日能为她讨个公道。”

望烟不禁动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举杯敬了敬道：“王爷若是真的死了，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不若好生活着，让那作祟之人日日忌惮不得安生。”

瑞亲王笑了起来，对她话语十分认同的样子。

两人又闲谈了半盏茶的功夫，望烟便起身告辞，瑞亲王并不挽留，只一句：“今日小友听我聒噪这许多，来日有何需要之处只管寻我便是。”

她笑着俯身一拜，步伐稳健的转头离去。

傍晚，刚刚用过晚膳的小皇子非要拉着望烟到院子里玩投壶，望烟拗不过儿子的撒娇只得放下手中针线随他去了正院子。

除了尹仲离在门外守着，院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和宋嬷嬷。

夙琰虽然不过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大力气，奈何天资聪颖，巧力用的恰到好处，除了因为风向而飞偏了的几只，其余的都是连连投中。

望烟却是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投中一个，激动的夙琰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臂：“哇，娘亲学的真快，娘亲真厉害！”

这话却是让院内两人都变了颜色，赶紧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误入的人听见。

见无人才安下心来，只有夙琰还是一副知道说错话了委屈的模样。

正准备来看自己儿子的皇帝脚步停滞在了院外，他显然啊听到了夙琰所言了。

皇帝眉头拧起，身边的樊公公也惊出一身冷汗。

出乎意料的，皇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要进去打断的意思，似乎是在犹豫。

听着里面孩童时不时传来的笑声，神色逐渐平缓，继而转身对樊公公道：“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