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奈归宫

传话的内官应声而退，听着内官离去的步伐，跪伏在地上的望烟一颗心高高悬起。

不久便听到一阵不急不徐宫鞋高底磕碰地砖的声音，伴随这叮当作响的禁步环佩之声，靠近之时，望烟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脂粉香气。

望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急促，借着余光看见那女子上身是一件藕荷色郊领上襦，上面刺绣着鱼戏莲叶间的团纹，搭配着八宝流光的下裙熠熠生辉，身后拖着长长的衣摆。

只见她摆动了腰肢半蹲俯身行礼，满头珠翠步摇依旧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乱晃。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之后才来的，丝毫没有公公口中那对于孩子的急迫关心。

皇帝摆摆手给她赐坐，她径直的从望烟身边走过，鞋子踩过她的衣角根本没有注意她分豪。

望烟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怨愤之情，依旧去一副伏地祈求的姿态，只有坐在殿中一侧的小皇子一时间转了颜色。

贵妃依旧是装模作样的走到那孩子身边，一副关切的模样嘘寒问暖，夙琰也只是乖巧的点头，依旧是不肯多说一句话，真心还是假意在孩子清澈的眼睛里从来都是无比分明的。

到皇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略略讲述，并询问云贵妃的意见时，她才慢慢将目光投向伏在地上衣衫褴褛的人，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是怎样的女子惹得皇儿如此坚持。”

一颗心咯噔了一下，望烟无可奈何的缓缓抬起头来，许是因为半边脸上覆盖着泥土，瘦骨嶙峋的模样又和从前大相径庭，贵妃并没有认出她。

看到她脸上污秽的模样，贵妃不由得露出嫌恶的神色，正是一副想要将她驱赶的姿态，望烟一颗悬着的心才沉沉落地。

随后那人妩媚的声音传来：“依臣妾愚见，宫里的伺候嬷嬷也已经足够了，不如就放了这人吧，如此腌臜的模样，要是害的陛下和太后传染上什么恶疾就不好了。”

皇帝闻言露出一副思忖的神情，反而是小皇子话也不说，只是泪光隐隐的看着皇帝，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因为云贵妃出现的缘故，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皇帝满眼惹人怜爱的恳求。

看到皇子这副样子，云贵妃大吃一惊，这孩子几乎不和自己这个母亲亲近，却为了这样一个腌臜的农妇露出如此神色。

不由得冷笑一声：“倒像是个会哄孩子的，不知可曾生养过？”

望烟闻言一阵踌躇不定，最终还是打定注意道：“民女曾有一子，只是民女福薄，留不住这孩子在身边……”

皇帝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将信将疑道：“朕看你一身柴骨，倒不像是能生养，不过看你已非豆蔻之年，想必是有过经验了，不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听闻皇帝问及家人，她不禁心头凄然，目光忍不住的看向坐在一边的夙琰，这恐怕是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了，却道：“家中唯有民女一人。”

“其他人呢？”上位者好奇的询问。

“死了。”

“如何死的？”

“让狼吃了。”

望烟眼神毫无波澜的回答着，好像不过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普通的语气。

四座有些哗然，转念一想想到城外的山林却实有几群野狼，总有采集山珍狩猎野味的人遇袭的事件传来，于是也便不疑有他。

云贵妃望了一眼皇帝的态度，做出一副不忍听闻的悲悯神色：“真是可怜，想必你那孩子便是如此没了的吧，若是皇儿今日溺水不幸，本宫也必然不会独活。”

说罢拿出手绢，装模作样的擦拭起眼角来。

皇帝看着云贵妃悲伤的样子，声音柔和的安慰起来，像极了无比宠爱的样子，只是藏在眼底的一抹冷意，却被望烟敏锐的观察到了，不由得又是一整心惊肉跳。

“既然家里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你何故还要回去。”皇帝突然发问道。

望烟目光落在地面，想是回忆起什么事情一般：“如果民女不在家焚香祈祷，只怕父母兄长的魂魄找不到回家。”

“荒谬！”堂上传来一声怒吼，连正襟危坐的云贵妃都不禁失色。

“在世时不好好侍奉孝敬，死后再怎么拜天跪地，也只不过是惺惺作态给别人看。”

云贵妃自然知道皇帝为何如此暴怒，她不止一次的见过皇帝对着这样的说辞咬牙切齿深恶痛绝。不禁暗中觉得这跪着的女子命不久矣。

不料那女子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吓到，她只挂着一丝苦笑，慢慢的又叩拜下去。

皇帝却也没了后话，气氛僵持在那里，小皇子突然开了口：“父皇，你莫要吓她，她本就不愿跟着儿臣，再被你吓几声，儿臣更留不住她了。”

软糯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听见儿子说话的云贵妃突然欣喜起来，一下子抓住皇子的小手激动到：“孩子你肯说话了，你再说一句，叫一声母妃。”

小皇子却怎样都不肯开口，只低着头，目光看着跪着的望烟。

皇帝看着儿子，又看看这跪着的人，无奈的伸出修长的手指，头疼至极的模样揉了揉眉心：“爱妃你也看到了，这孩子之肯为这个女子说话，不如就留着她，待到皇子好了再撵出去也不迟。”

云贵妃一脸的悻悻，纵使颇为不满也不敢再是什么，只好应了声皇上圣明。

望烟本就因为产后修养不当有些身体羸弱，再加之今日落水又着了风，水米未进又 跪了这许久，听闻皇帝不放她离去一时情急，恳求的话还未出口，身体忽冷忽热便颤抖着晕了过去。

小皇子看见她晕倒不省人事，不由分说跳下椅子就要跑过去，一声娘亲环绕在他唇边终究是不敢喊出，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毯上，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