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碧海天影

众生之忆堂堂化羽境上段，又怎么会惧这强弩之末的一刀！

　　但他之前过于托大，直接近身空破尘，被这一招活生生冻住，而眼前的漫天白霜和傲然刀气互相交融袭来，竟然是将他直接斩飞！

　　纵然他全力催动灵气抵抗，但他一层火力暴出，就更有一层寒冰相抵!

　　这道雪白的刀气中的寒冰之意竟然层层叠叠永无止境！

　　只见轰鸣声不止，这道冰雪刀气和那烈火之躯相抵引发连环爆炸，将众生之忆推向瑶船另一侧！

　　等众生之忆撞上船壁，那刀气轰然炸开，化作玄冰，将众生之忆冻于船壁之上！

　　而另一方，空破尘脱坠落，商逆武连忙运气十二分灵气，飞速赶去。

　　幽问雪此时才将那一口鲜血咳出，纵然她是五天传人之一，泪冰无心流在身，这一次硬抗化羽巅峰，也是早在极限之外。

　　而商逆武辗转腾挪，在废墟断瓦中一路飞奔，越过数道极深的裂谷，这才好容易在空破尘落地之前接住他。

　　“好家伙，得亏你还能活着！”

　　空破尘此时浑身剧痛，就是动弹一下都难，但他还是咧嘴笑笑，在商逆武的帮助下靠着一处破木板，在这废墟里坐下休息。

　　商逆武倒是也备着一些应急丹药，连忙塞了好几颗给空破尘吃。

　　而空破尘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说不出话来。

怎一惨字可言，这瑶船内部被之前二人交手波及，已经是面目全非。一些修炼者侥幸无伤，此时也有一些赶去救那些被废墟压住的人。

更多人则是驾驭飞剑等宝器飞掠一旁，一脸惊恐戒备之色，随时准备结阵自保。

　　这巨大的瑶船经他和众生之忆一战之后，已经是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空破尘心中微微苦涩，没料到自己一时失控入魔化极，居然间接害了那么多性命。

　　这船上的除去幽问雪之外，破虚境大概寥寥二十来号人，这番搏杀自然不会伤了他们半分，但是这些家伙也绝对不会说拼着风险去救那些凡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空破尘看着眼前碎裂，烧的焦黑的一层集市，心里内疚越来越盛。

　　“得了！”商逆武瞧这空破尘盯着这废墟一言不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伸手拍了拍空破尘的肩膀。“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什么什么碑的错，你想这么多也.......”

　　商逆武本来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那冻在船上的大冰块，而他忽然发现情况不对。

　　那冰块之中竟然没有人影！刚才那个自称众生之忆家伙明明还在里面冻着！那冰茧已被破开一刀创口，而天空中，此时又化出了一片火海。

　　正是众生之忆！他此时周身烈焰不熄灭，双目翻白，口中血沫连连喷出！

　　“..不...不是我！！！！！”

　　忽然一声竭力嘶喊，众生之忆在这空中乱冲乱撞，浑身妖异烈火随着他的惨嚎越来越旺盛。

　　这妖人竟然还未死！

　　空破尘此时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浑身如用刀割一般的痛苦，此时他妄图运行周天再凝一口真气，胸中立刻如遭雷击，连哼都哼不出一声。

　　幽问雪的情况也差不多，此刻非但过度消耗，更是因为之前硬撑的那一击，此刻体内伤势已经遭的不能再遭！

　　这瑶船之上，已无人再是众生之忆一合之敌。

　　但众生之忆此时也极为反常。

　　他身上数处极其严重的冻伤依然是结冰状态，他周身皮肤则是被冻成了深紫色。

　　众生之忆每一次化出烈火，每一次体内灵气翻涌，都一点点的在撑爆他的每一寸肌肤。

　　而他的惨叫声渐渐变低，转为啜泣。

　　“归你....归你....都是你的。”

　　那漫天赤红的烈焰火海忽然变成了蓝色。

　　众生之忆停下了一切活动，他的身体慢慢拔长，头发也转瞬就已经过腰。

　　那本来如同孩童的面孔也几番扭曲，化成了一青年女子的容颜。

　　而数道蓝色的雷电不知从和而起，忽然劈向了她。

　　众生之忆竟然是正在渡劫！

　　这瑶船哪里还经得住再一场风波？这雷光划过，瑶船寸寸爆开，已经分裂成数瓣！

　　那破开的船体之外，是那黑紫相间的无尽虚空！

　　三十三天之间需要靠瑶船来往，就是为了跨越这无尽虚空。这自古恒长的黑暗之力硬生生将三十三天隔开，何止数百万年有余。

　　而这道无边的黑暗之力，现在是要将空破尘和幽问雪隔开。

　　众生之忆突然渡劫，直接轰碎这瑶船，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

　　空破尘和幽问雪相隔数百米，两人都是重伤难以再动，这突然的惊变，也就只有两人的目光尚且来得及触摸彼此。

　　“不！！！”

　　空破尘全力伸出手臂，好似想要抓住那远处的蓝色幻影，但远比他声音还快的，是这虚空涌入所成的帷幕。

　　眼前被一层层的黑紫之气隔开，越来越浓，就向要形成实体一样。

　　空破尘最后的记忆，是那帷幕之后，幽问雪最后的笑容，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多带几分无奈的哀伤。

　　银灰色的火焰笼罩住了他，和那迎面扑来的黑色帷幕轰然撞击。

　　天旋地转。

　　空破尘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了已经有些泛黄的空家宅院，又闻见了那淡淡的木头味道。

　　年幼的空破尘坐在长廊里玩着风车，一下一下的扒拉着。

　　这里一点风也没有，就算是他拼尽全力跑起来，也抓不到一丝愿意陪他玩耍的微风。

　　他只能一下一下的扒拉着。

　　直到身旁有人替他吹动了这把风车。

　　那是一个蓝衣服的小姑娘，鼓起腮帮，用力的将这风车吹的轻轻旋转。

　　空破尘回头看她，她也温暖的朝空破尘笑。

　　才看见了在她身后，自己的家人也在那长廊尽头，那一处雅致的院子旁。

　　姐姐又去乱涂爹买回来的画卷，被老妈用饭勺敲的满头包，追的到处乱跑。大哥依然那么死脑筋，还在和院子里的石头较劲。而老爹坐在庭院旁哈哈大笑，欣赏自己女儿的著作。

　　蓝衣服的小姑娘用力的拉了拉他的衣服。

　　她指了指那边的庭院，好像是想带着空破尘过去。

　　空破尘跟着她向着那庭院跑了好久，好久都没能到达那个庭院。

　　直到他尝到海水的味道。

　　他忽然呛醒了。

　　空破尘睁开眼睛，费力想要支撑起身体，这才感觉到周身所包都是冰凉的海水。他四肢僵硬，已经是被冻的麻了，拼命扑腾了几下，这才好容易抓住了一块木板。

这是一块瑶船的碎片，看来这瑶船被那虚空撕 裂，碎片却还是撞破了某一个三十三天的边界，坠落到了这海中。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空破尘环目四视，只见这海面上到处都是木板碎屑，飘的密密麻麻。

　　而那左前方的海中，有一点白色格外显眼。

　　商逆武！空破尘立刻手脚并用，吃力的向那边划去，此时他体内半点灵气也无，被冻的牙齿打颤，挠是拼劲全力也只能缓慢的在这海水中挪动。

　　但他必须赶过去！这瑶船破碎之时，是商逆武拼命一击救了他！

　　而那漂浮在海面之上的商逆武却是一动不动，这海面上微微荡漾，让两人飘的忽近忽远，也不知花了多久，空破尘终于一把够到了商逆武。

商逆武昏迷不醒，而空破尘细看，才发觉他此时却已经失了一条手臂。商逆武的左手从肘部向下，烧的漆黑，如同焦木一般，显然已是废了。

他区区练气中段，却是凭借着秘传功法硬生生撑住了那虚空之力数息，撑到二人穿过边界，坠入海中。

　　这代价实在是太高昂了。

　　空破尘眼中湿 润，从一旁的漂浮物中好容易拿出了一些碎布块，几费周折将商逆武和他绑在一起。

　　他已感觉逐渐疲乏，这海水无时无刻不在剥夺他的体力，待他将商逆武拖到一块浮板上后，他已经几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斜阳垂下，此时夜幕已经缓缓降临。

　　等入了夜，只怕空破尘真的是撑不下去了。

　　他之前入魔化极虽然侥幸悬崖勒马，但对肉体的损毁已经不可挽回。现在的他体内筋肉脉络处处都是重伤暗伤，就是一点点灵气流动都剧痛无比。

　　但他为了活命却只能撑下去。

　　全力运转周天！用狼骑空海流练化这无尽汪 洋的寒气！

　　灵气依照功法缓缓转化，化作灵气缓缓被进入空破尘体内。

　　剧痛！撕心裂肺的痛！随着灵气才刚刚被吸收进筋脉，还来不及随着周天运转，空破尘已经是痛的双目欲裂！

　　肺中的空气好似都不自觉的被这剧痛排出！

　　就算是停止运功，空破尘也是缓了好几口气，才能再次正常呼吸。

　　再来！此刻要是放弃，商逆武也得和自己一起死！

　　要死，也得试到死为止！

　　也许是因为这内伤又被灵气撕开，也许是空破尘已经逐渐麻木，在中断了二十多回之后，他终于运行完了一次周天。不多的灵气此时终于缓缓汇集于丹田气海之中，化做热量。

　　空破尘一手搭住商逆武，缓缓的将这不多的热量输送过去，不多时，这一周天所得的灵气依然消耗殆尽。

　　再来！就这么一直撑下去！撑到死为止！

　　空破尘暗吸一口气，再次开始运行周天。

　　直到夜幕降临，直到星辰漫天，直到月牙当空，又徐徐落下。

　　空破尘早就数不得这时间长短了，他只记得一次一次的周天行功，伴着痛苦轮回。

　　直到那天幕逐渐泛白，他恍惚好像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影子在那初升朝阳之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