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舞衣来历

翌日一早，温笙就快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耐脏的衣裳，准备出发。她跟佟姨武痴一起，都住在客来居。眼见温笙起来的那么早，刚从集市上采买归来的佟姨十分诧异。

“掌柜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会儿起得那么早，就算去衙门报到，都还没开门呢！

“不了佟姨，有活儿要干呢。”温笙笑着出了门，站在门口却犯难。昨日她鼓足最后的勇气跟魏玄奕要求涨工钱，都忘了问今日查案到底何时何地见面了。

她正烦难之际，忽见街对面停着一辆青顶马车，车厢虽然不见一点装饰却十分宽大。似乎知道温笙在看着这边，只见一只纤长的手挽起了车帘，露出魏玄奕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温笙猛然打了一个寒噤，咬着牙赶紧一溜小跑到了马车前行礼：“见过大人！”

盯着那黑鬒鬒的头发，魏玄奕微皱眉头。温笙行礼行的太低了，他根本就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此时会是怎样生动的表情呢？

“上来吧。”魏玄奕吩咐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笙心里叹了口气，紧接着身手矫健地上了马车。她规规矩矩跪坐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在马车里的存在感。

没想到魏玄奕还会坐这样朴素的马车，是为了探案低调行事吗？

魏玄奕端端正正坐着，双目微合似是在闭目养神。马车飞速地向前奔跑着，温笙有些好奇：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先去平康里。”魏玄奕也真是神了，像是看穿温笙的心思似的。

温笙吓了一跳，不由得有些心虚：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魏大人应该不知道吧？不过转念一想，平康里附近，倒也的确是一个值得探查的地方。

京城的布局十分方正，竖为街、横为里，这横竖之间，就把京城划分为大大小小的许多区域。这其中又有两道城墙，将京城分为外城与内城。外城多是平民百姓、三教九流的居所，也占据京城绝大部分；内城则是各个官府部署衙门的所在，以及一些皇亲国戚的居所，而内城的正中央那就是巍峨皇城。

外城墙上有九道大门，与内城墙四道大门遥相呼应。又因为这九门，主管京城城防的官员才叫做“九门提督”。

说回这平康里，那可是京城繁华至极的所在，不为其他，只为这里乃是秦楼楚馆的聚集地，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能在这找乐子。尤其是入夜之后，平康里夜夜笙歌，灯光亮如白昼，衣香鬓影令人眼花缭乱，好不风流快活！

也因为这里的姐们儿太多，连带着衣料脂粉首饰铺子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个往外冒，这里也几乎领导了京城衣服首饰的潮流。如果真要查一件舞衣的来历，平康里的确是绕不开的。

或许是他们来的太早了，此时的平康里还没从昨晚的放肆中缓过神来，道路上人并不多。但是铺子们已经次第开张了。毕竟这些铺子也不是全指望着女人做生意，他们还是要靠着大小官员的内宅，那才是大单。

温笙对于平康里并不熟悉，她向来对胭脂花粉等物不太留心，只是跟着魏玄奕后头行事。魏玄奕命车夫在一家店门口停车，之后便缓步走了进去。温笙扫了一眼店铺，叫做：霓裳坊。

“洪掌柜。”魏玄奕甫一进门，就对曲柜后头正在低头算账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那人愕然抬头，见是魏玄奕立刻变了脸色，赶紧迎上来行礼：“魏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你别紧张，今日不为旧事。”魏玄奕不紧不慢，温笙看到那洪掌柜似乎更加局促了，“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你可知京城中的金蚕丝多由何处提供？一般都是谁在经手这个生意？”魏玄奕单刀直入。

得知魏玄奕果真是为了其他事而来，洪掌柜明显就要放松许多：“金蚕丝？大人，您这可是问对人了，京城中也只有我知道。”

魏玄奕挑起了眉，静待下文。

“只是这金蚕丝，并不在我等汉商掌握之中啊。”洪掌柜一摊手，叹了口气。

原来这金蚕丝只在西域出产，因此都是西域商人千里迢迢带来京城的，故而十分珍贵。商人都是再精明不过的，西域商人得知汉地喜爱金蚕丝，又怎么可能将此物交给汉商经营？

“因此京城每年的金蚕丝，都是西域商人带来的，他们直接跟买家打交道，不经过我们的手。”洪掌柜颇为无奈。

“做这生意的西域人叫什么？”

“叫做卢奥，他一年才会来一次京城。大人您如果要找他，就要等明年了。”

明年？那黄花菜都凉完了！

“洪掌柜，请问这金蚕丝一般用来做什么？”一边的温笙冷不防问道。

“金蚕丝柔韧不好裁剪，一般都是拿来做裙子或者大袖衫这样用到整幅布料的衣裳。”洪掌柜见温笙虽然衣着朴素不起眼，但是跟魏玄奕一起来，他也不敢轻视，“说实话，未曾听说用金蚕丝做舞衣，因为废料还不好做。”

“京城内裁剪技术最好的算是哪一家铺子？”魏玄奕一手扣桌，若有所思。

“不瞒大人，平康里的衣料铺子哪一家不养着几个好裁缝？几乎家家都有绝活，”洪掌柜不敢隐瞒，“不过说到舞衣，那还是白水巷的黄师傅最好，这里的姑娘们都跟他订衣服。”

洪掌柜在布料衣服这一行行走已久，比起门外汉更加精通其中的门道。在他的指点下，魏玄奕与温笙至少有了寻找的方向。

眼见洪掌柜如蒙大赦一般把魏玄奕与自己送出门，温笙不由好奇：“这位掌柜得罪过大人？”

魏玄奕瞥了温笙一眼，本想警告她少问少说，话临到嘴边转了又转就变成：“他做生意不大规矩，我曾经略施小戒。”

看洪掌柜的样子，只怕不是小戒吧？

随着时间推移，平康里的店铺逐渐兴旺起来。魏玄奕也不急着去找那个黄师傅，而是带着温笙又走进几家衣料铺子，询问掌柜相关事宜。这一圈问下来，还是洪掌柜懂得多，各家的答案都是大同小异，金蚕丝珍贵少见，有的掌柜甚至都没有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