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空心菜可活，无心人当诛

叫蕤蕤的女孩把筷子一放，跟着就说要去平房后的水塘钓鱼。

说是钓鱼，也不过就是拿着一根芦苇杆在水中嬉戏。

本还是气定神闲的张天健突然也要跟着去，他老婆则让他坐下来陪我，然而那张天健不知道怎地，非要我也跟着。

到了后院，一片芦苇荡变得金黄，围绕在一处有半个足球场大的水塘四周。蕤蕤就在岸边站着，她母亲为她折下一段枯草游戏用。

我看着女孩的背影，竟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对劲来。

我心中纳罕道：“虽然离异了，但是精魂进了遁天球却始终记得前妻这我理解，不过凭空捏造一个没有的孩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正在我猜忌之时，突然听到张天健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随之女孩蕤蕤的求救呼声就传了过来。

老张一下褪去自己的薄外套，就跳了进去。大概因为水不算深，况且女孩只是从岸边跌落，没费多大劲儿，他们爷俩就拉着我和他老婆的手上了岸。

真是万幸，父女皆是安然无恙。

老张紧紧搂住蕤蕤瘦小的身子，放声大哭，这哭声不像是委屈、难过，倒像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愿望彻底了却后的解脱。

我们进了屋，待爷俩换好了干净衣服就一齐坐在客厅中喝起了茶水。

“小陈师傅，别怪我脑子不好，实在想不起跟你师父一齐做过什么，不过隐隐约约就觉得见过你，也听过你师父的名字。”

他递给我一根龙泉香烟，这烟流行于九十年代，我父亲也抽过，是以我推测我所处的这个空间应该是老张在回忆20年前的生活。彼时老张看来还没有发迹，看来像是普通工人。

“不过，小陈师傅，也不知道为啥一看到你啊，我就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去做，比如刚才救我闺女，平常她在后院玩我都是不跟着的，谁知道今天就有种预感必须跟着，自打看见你后我就有了这种感觉。”

他说到这儿喝了口热茶，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也许蕤蕤在二十年前就因为刚刚这场意外溺死了。

这就成了老张一直以来的心愿，他想在女儿身边救活自己的孩子。这样看来遁天球还可以帮幽魂实现遗愿，至少在这个遁天球的世界内。

我也跟着喝下口热茶，又深深吸了口烟，心下寻思着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其实只是凭借自己为了心愿在虚无中暂存的精魂呢？

就像突然来了个人告诉你其实你不是地球人，是外星赛亚人，你会相信吗？

我又转念一想，既然老张在这里过的挺幸福，不如去找来岳图途让她看一看老张的幸福生活，也许她就能死心投胎去了。

我抬腕看了眼手上的假劳力士，又在脑子里计算了下大概还有两天时间，倒也勉强算是时间充裕。便转身辞别了张天健一家。

只是眼下毫无方向，远处一座青灰色建筑，我便朝着那里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发现从远处看来平坦的道路却越来越向上变化，居然成了一段山路。随之，天空也开始阴沉下来，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

“阴雨天，山路，难道这就是张天健和岳图途他们出事故的山吗？那么那排建筑又是什么呢？”我心里琢磨着，只觉得那排建筑也很是眼熟。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灰色的五层楼建筑，不就是岳图途和陈清芷她们的大学城吗？然而为何出事的山会和大学城奇诡的结合在一起呢？

犹疑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个女人的声音：“你好，先生，请问有空心菜卖吗？”

“啥？”这精魂构造的世界里居然还有人要买空心菜，还有我像个菜农吗？

我转过身来一看，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岳图途，只是与前几日相比，她多了些阴寒之气，压住半张脸的秀发依然如故。我很想看看头发之后的脸到底隐藏了什么。

“你要空心菜做什么？”我纳闷地问道。

“我只是好奇……好奇菜无心可以活，如果人无心呢？”岳图途森然问道，令人胆寒。我心道这话不是电视剧《封神榜》的台词吗？好家伙，当我是比干皇叔吗？

“姑娘，人没心不就死了啊。”

“对，你说的对，那个张天健就该死啊。他没心了，他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他肚子里那颗心要了也没用了。”

“啥张天健？”

“就是你来的那家啊！”我顺着岳图途的手指的方向去看，那的确就是张天健住的平房的位置。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虚幻的世界里居然还有交集，布成了一个网络。

我回过头再去看岳图途，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四下寻找才发现她已经沿着斜坡路向下走去。

说是走，又比走轻盈了许多，像是自己乐意走出几步就是几步的样子，时快时慢，时高时低。

我心道要出事，恐怕她是去找张天健寻仇的。别又追了上去，然而无论我如何提高步频，眼前的岳图途却始终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很快，我们又回到了那片平房区。

其中一间时不时传出了父女嬉笑的声音。

被这笑声吸引了目光，岳图途就要向里走去，我在她身后大喊道：“喂，岳图途你听不到张天健过的很幸福吗？你被人利用了！他根本没有要和你殉情！在张天健的心愿之中只有他前妻和他女儿，你放下吧，去投胎吧！”

一语完毕，岳图途突然冷眼看着我，那双本来虚无空洞的眼神此刻变得锐利充满寒光。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不仅阴郁森然，此刻更加上了一种愤怒。

刚刚还是响晴白日，随着岳图途陡增的怒气值，天空也变得阴沉下来。

只见一阵刚劲的黑风吹过，岳图途本来垂于双肩的如瀑长发居然飘散而开像是一张巨网。

有怨念的魑魅就是如此，说不准沾上什么就会爆发。

岳图途双手如锐利的尖刀，笔直地刺向我。我暗想，本来是来劝服岳图途投胎的，这下搞得要跟她正面交锋，若是伤了她可没法与陈清芷交代。

我便大声喊道：“陈清芷，你姐妹疯了！我不想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你快拿主意啊！”

不知道陈清芷此刻在干嘛，总之我们没有建立起心灵感应，四下除了阴森可怖的魑魅啸没有别声音。

看来先要控制住事态才好，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龙霆丸，一股脑在岳图途面前一字扔开。

那龙霆丸一接触地面随机爆炸声不绝，一股青烟腾起。烟雾中有朱砂、狗牙等研磨而成的粉尘，阳气极重，使得岳图途不敢上前，以免她进到张家寻仇。

其实，我并不知道，若是在这遁天球里，魑魅魂间相杀会不会引得失败的一方魂飞魄散，便又喊了两声陈清芷的名字，却仍旧没有回声。

不知是不是被屋外的争吵与龙霆丸炸响的声音所吸引，屋里的小女孩哒哒跑了出来。她看着烟雾中的岳图途并不怕，反倒想凑近去看看。我一把抓住她，她爹妈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下可好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岳图途一眼就看到了张天健。虽然张天健不知为何年轻了二十多岁，可那眉宇间的气度并未改变。

岳图途发了疯似的，不管面前阳气有多重，硬是忍着灵魂被阳气灼烧的痛感穿过了那层烟雾，直奔张天健而来。

“别愣着，带上女儿快跑！”张天健眼见势头不对，大声朝妻子呼喊。

我此时只恨自己学艺不精，除了龙霆丸却再想不出别的招数，勉力再脑子里想起个六丁六甲来，却不知是口诀不对抑或空间不对，总之六丁六甲是召唤不出。

岳图途的身子已经飘到了张天健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提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有心无情，这心要它何用？”

她说着，尖爪就去掏张天健的胸口。我一个健步，朝着岳图途的后心飞踹一脚，这一脚让她松开了张天健。

一怒之下，她的利爪向后一挥，正击中了站在她身后的我。直打得我向着平房的院墙就斜着飞了出去。

岳图途转而又是哭又是笑，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全都写在她惨白的脸上，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她扬起了一双尖刀似的手，眼看就要剜出张天健的心了！然而那手却又僵在空中。思忖有顷，像是做了个最终的决定，手向前飞出。

一个身影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横着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