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二十三章 情结既解心意决，强敌当前若等闲（二）

蔡虹玉愈加紧挑起屋瓦攻敌，一时屋瓦如雨点般朝四人飞去，而且似乎都长了眼睛，全奔向他们要害穴位。她一阵飞踢，趁着四人手忙脚乱，突然朝离自己最近的刘松和孙明达掠了过去。这两人正舞动手中兵刃抵挡飞瓦袭击，没防蔡虹玉突如其来。而她身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两人防御不及，手腕各被刺了一下，兵刃把持不定，一齐掉在屋面，发出哗啦啦、哐啷啷一阵大响，屋瓦被打碎了一大片，长剑和蛇尾戟从洞中掉了下去。两人兵刃脱手，心中发慌，脚下一沉，又是哗哗两声大响，各将屋面踩了两个大洞，人也从洞中掉下去了。

蔡虹玉见屋面只剩两人，不再踢瓦伤敌，却将长剑一摆，指定黑驼老怪和庞来兴两人，轻移莲步，朝他们缓缓逼了过去。

四人除了刘松，其余三人都与蔡虹玉交过手，经过这一阵较量，已知道她是谁了。庞来兴和黑驼老怪在她手上吃过大亏，对她既恨又怕。这时见她逼来，两人同仇敌忾，起了拼死之心。

蔡虹玉正要出手，忽觉身后微风飒然。她不暇攻敌，急将柳腰一扭，侧转身子，剑尖斜斜虚指，既似对着庞来兴、黑驼老怪两人，又似指着刚上来的人。侧身的同时，美目朝后一扫，见屋面上已多了一位精瘦老者，心中一喜，忖道：“你到底还是出来了！你若不出来，那可真叫我为难！”

这老者正是燕山隐叟，他自重身份，一直坐守房中。可是五位高手被打下去三位，他这才沉不住气了。

他将双手负在背后，昂首向着蔡虹玉。他不肯从后偷袭，以免有失身份。但他见了对方耳目之灵，转身之速，特别是那招虚指剑式，似乎无懈可击，心中不由暗暗震动。但他神色没变，仍静静站在那儿，等着蔡虹玉向他出手。

蔡虹玉没有出手，也不能出手，因为在她侧转身的一刹那，身后又轻响了两声。她知道是刘松和孙明达两人下而复上。现在，她的右前是燕山隐叟，左前是庞来兴和黑驼老怪，后面是刘松和孙明达。她陷入了五人包围中。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这沉寂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蔡虹玉心上。她的目的是让小莲救人，现在她已实现了第一步，将对方高手全部引出来了。下一步应当将他们引得远一点，这样小莲救人把握才更大。

那位精瘦老者显然是五人中功力最高的，他一上来，蔡虹玉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杀气，自己能不能如愿以偿离去，并将他们引得追出野外？她实在没有把握。她并不怕死，为了以前自己的过错，为了内心的愧疚，来之前她就作了拼死的打算。但她现在却不能死，因为救人的目的还没达到。

对方几人也不好受，他们也强烈感受到了蔡虹玉长剑散发出来的凌厉剑气。他们个个心中惴惴，不知蔡虹玉首先向谁发难。

突然，庞来兴打破了难耐的沉寂，朝燕山隐叟道：“先生，她就是与叶岚同闯王府的那个女子，抓住她比那姓王的女子更有用！”他口中说话，眼睛却不敢稍稍离开蔡虹玉。

燕山隐叟虽未见过蔡虹玉，却已早闻其事，果然不敢轻忽，将功力一凝，准备接她可怕的一击。但他料错了，蔡虹玉只是作出一个进攻的姿态。庞来兴话声一落，她突然闪电般往后疾退。孙明达和刘松在她后面，没想到她不往前冲，反而往后倒退。她身法太快，刘松握剑右手被削去一大块，孙明达左肋中剑，受创甚重。两人一齐滚落屋下，再也不能动手。

蔡虹玉突其不意，一剑重创两人后，跃上另一间屋顶，如飞的往村外奔去。她惟恐燕山隐叟和黑驼老怪、庞来兴三人不追，边跑还边冷笑道：“燕王府高手徒有虚名，也不过如此！嘿，嘿！”

这三人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后退，而且会逃跑，还在全神贯注等着她出手。听了她的话，气得心肺都要爆炸，既不及想她此来有何目的，也没想想她刚才为什么性命相扑，这会儿却一招也没交手便跑，更遑论去管刘松、孙明达的死活。三人一齐暴喝，飞身朝她追去。

蔡虹玉若展开轻功不顾而去，即便燕山隐叟也追她不上。但她不能逃得太快，她要尽量将三人拖得久些，引得远些。所以她边跑边等，跑出村子约莫二三里，眼前是一座稀疏的林子。她正要一头钻了进去，见三人收住脚步不追了，于是也站在林边，一扬手中长剑，高声道：“逢林莫入，你们怕了么？”

三人闻言大怒，齐朝林中扑去。

蔡虹玉看中了这片林子，她不打算再往前跑，要将三人拖在这片林中。她轻飘飘掠上林中一棵大树树梢，借着枝叶掩住了自己身形。

三人扑入林中后，失去了蔡虹玉身影。他们都是年老成精的人，当然知道蔡虹玉是躲在树上。而且知道，如果进林去找，非但找不到，反会被动挨打。于是以退为进，假作出林。

蔡虹玉见他们要走，果然急了。她藏身于一棵松树上，随手摘了三个松果，发力朝三人掷去。松果才出手，三人霍地冲进林中，围住了她藏身的那棵大树。他们轻功虽也不错，但到底不及蔡虹玉，若上树去，那是决然讨不了好的，所以只围住不动。

蔡虹玉更不肯落地与他们交手，见他们不动，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了，又乐得休息，便晃晃悠悠坐在一根横出的树枝上，安闲地看着下面三人。

黑驼老怪大怒，猛喝一声，将右手钹往上一抛，正正斩在蔡虹玉坐着的那根树枝较粗的一头。那钹边沿锋利如刃，树枝立断。蔡虹玉浑没防备，身子往下直坠，接连压断了两根树枝。落到第三根树枝时，她一提气，又如燕子般，笔直朝上升去，落在树梢上。

燕山隐叟道：“待老夫让她下来！”提起双掌，朝那棵大树虚空推去。

那树是这片林子中最大的一棵，约有半抱之粗，寻常人以刀斧砍伐，只怕也须半个时辰才能将它弄倒，他却要凭一口内家真力推倒它。

蔡虹玉站在树顶，离地颇远，又是晚上，下面三人行动看不甚清，只隐约看见他们指手画脚，知道是在商量对付自己的办法。她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把周遭形势暗暗记在心里。

她正打量间，忽觉树身剧烈颤抖，紧接着是霹雳般一声大响，立身的那棵大树开始朝一边倒去。她单脚在树上一点，人如飞鸿，冲天而起，朝斜里另一棵大树树梢落去。尚未站稳，刚才立足的那棵大树已完全倾倒，将一方小树压倒一大片，发出一阵树木断裂的噼噼啪啪大响。

燕山隐叟如法炮制，又将树摧折，这样一连弄倒了十多棵大树。这片林子本来不大，这时没倒的树木已然不多，更没有什么大树了。蔡虹玉被迫落到地面，立刻被三人成鼎足之势围住。

蔡虹玉知道不能硬拼，对方以燕山隐叟功力最深，庞来兴较弱，因而她尽量避开燕山隐叟掌势，专攻庞来兴。对黑驼老怪则非挡不可即硬挡，可以避开则避开。又充分发挥自己的轻功优势，利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树干树枝，跳上钻下，纵跃躲闪，居然又缠斗了近一个时辰。

东方已经发白，蔡虹玉估摸小莲必已得手，早该到了嘉山等她。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念及此，觑准二人攻势，一剑逼退黑驼老怪，左手捞住一棵儿臂粗细的小树，用力一压，树梢朝后劈向庞来兴头顶，将他逼得往旁边闪开。又突然将手一松，被她扳得弯成一张大弓的小树呼的一声，猛往前扫，对着正面攻来的燕山隐叟弹去。

她这一着本是算计好了的，先以小树击退身后庞来兴，再将小树反弹，以阻燕山隐叟，然后往后扑向庞来兴，庞来兴必不能挡她一击，她打开缺口即可展开轻功溜之大吉。但她却犯了一个错误，小树反弹之力固然不小，却如何能阻得住燕山隐叟？燕山隐叟前扑之势不稍停顿，左手一掌拍向小树，小树被他掌力打得齐腰折断。

蔡虹玉将树一放，立即反扑。庞来兴明知不敌，也不退让，舍命来堵她退路。她长剑一圈，将庞来兴一条左臂生生卸了下来。

但她出剑时身形略滞，后面的燕山隐叟闪电般扑至。她闪避不及，倏然转过身来，长剑挥处，招出“瞎子摸虾”，尽全力一圈一引，要将对方重如山岳的掌力引开。到此刻为止，她已激战了一整夜，前后力敌六位高手，莫说她乃女流，就算黄浩、叶岚，只怕也已筋疲力尽。她功力本与燕山隐叟相若，但究竟她消耗内力太大，此消彼长，这时较之燕山隐叟实在差得远了。“瞎子摸虾”虽能以弱胜强，那也只是在功力相差不太大的情况下。像眼前这种情况，蔡虹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对方掌力全部引开的。她一圈一引之下，只觉对方掌力大得出奇，虽将大半引开，但长剑震得几乎脱手，胸口如中锤击。而黑驼老怪又于这时从侧面袭来，她哪有余暇去对付他，结果给双钹在腰背上划了两道半尺来长的口子，腰部以下顿时血肉模糊。

黑驼老怪也没讨了好去，他偷袭蔡虹玉时，正值蔡虹玉将燕山隐叟大半掌力引开，结果全击在他身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受了重创。

蔡虹玉背部受创，又受了内伤，对方虽只剩一人，自己也决难与敌。因此更不出手，反身急跑。叵耐她既已受伤，轻功大打折扣，不一会便给燕山隐叟追上。她料想这回九死一生，拼着背上挨他一掌，直待掌风及体，突然反手一剑。

燕山隐叟没料到她会于中掌之际突然来一招反手剑，猛将身形煞住，掌力也无形中撤回了四五成。但还是迟了，胸口已被剑尖划破，受伤亦自不轻。

蔡虹玉身受的虽只一半掌力，却也禁受不住，被打得朝前飞出十多步远，眼睛一黑，差点昏去。模糊听得有个声音叫道：“妹子快走，我们替你挡一挡！”

她闻言知是江梅，精神略振，强提一口真气，继续往前飞跑。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我不能倒下，我要去见叶大哥！”

这意念支持着她跑了好几里路，但终于倒下，完全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