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十八章 情到深处恨更切，狭路相逢遇老妖（二）

两人一路说话，倒也不觉得夜晚的寂寞。她们轻功极高，天亮时到了魏丘集。跑了一晚，肚子自然饿了，于是进了一家饭馆。

小莲吃得津津有味，蔡虹玉却食难下咽。正吃间，忽有一人从店门口飞跑过去，后面有四人边追边喝骂："殷仲翔，你逃得了么？"后面追的居然是太行六霸中的四人。

蔡虹玉将碗一放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着。"

她轻功胜过那几人多多，才出街口不远便快追上，见四人围住殷仲翔在前面狠命厮杀。

蔡虹玉不声不响飘近刘杰，长剑一下指住他背心，冷冷道："将图卷拿出来！"

刘杰大惊，身后来了人，自己一无所觉，这在他是从未有过的事，来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此时他背心要穴受制，只觉头皮发麻，哪里还敢动弹。文丰等三人见蔡虹玉从天而降，个个亡魂丧胆；又见大哥受制，斗志全失，被殷仲翔一连几拳，逼得退到了一丈开外，呆在那儿既不敢进，又不能逃。

刘杰惊魂未定，哪敢不依，乖乖从怀中抽出那卷画图，交给蔡虹玉。

蔡虹玉自经昨晚之后，已心灰意懒，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若依她往日的性子，刘杰四人万难活命。这时她见图卷完好无损，居然忍得住，只叱了一声"滚"，即将长剑撤回。

刘杰如逢大赦，带着文丰三人没命的逃去。

殷仲翔走过来道："姑娘总算赶上了。老夫一路跟着他们，一路给姑娘传话，惟恐姑娘找不着。若他们到了太行山老巢，事情就麻烦了。"

蔡虹玉恍然，先前路上几处有人传话，原来是殷仲翔所为。正要道谢，一个声音大叫道："小妖女，纳命来！"她朝声音传来处望去，见三人如飞而来。她只认识为首那人，是"潇湘四侠"之首，通臂拳刘连虎。另外两人却不认识，一个是七十余岁红光满面的老者，另一个是六十岁上下的黑瘦老者。殷仲翔认得这两人，一个是名震西北武林的邪派魔头黑驼老怪，他肋下夹着一位少女，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面；一个是北七省有名的白道高手北腿王罗夫贤。

殷仲翔见了这两人，心中一凛，又不由为蔡虹玉大大地担心，更不解她因何惹上了这两个厉害人物。其实蔡虹玉自己又何尝知道，那个被她整得半死不活的刘斌，就是眼前这位七十岁老者的徒弟；而罗夫贤的徒弟樊忠何则被叶岚在燕王府中废了双腿。

刘连虎仗着两大高手相助，竟忘了蔡虹玉的厉害，将猿臂一伸，出手就是八拳，直抢蔡虹玉中宫。

蔡虹玉其时得了画卷，也懒得理会他，一闪避过，便欲离去。这时黑驼老怪将肋下少女往地上放去，少女长发滑向一旁，露出一张秀丽的脸蛋，居然是小莲。蔡虹玉一眼瞥见，大惊，一晃身到了她身边。

黑驼老怪伸手抓来，蔡虹玉大怒，长剑一挥，剑风逼人。黑驼老怪缩手不迭，五根长长的手指甲已被削断了三根。

蔡虹玉俯身一探，小莲穴道并未被点，但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只急得叫道："小莲，你怎么了？你醒醒！"

她正叫着，声后忽然响起一个柔媚的声音："姑娘，你看看老夫是谁。"听到这个声音，她心里居然一迷糊。但她立知有异，急将真气猛提，顿时清醒过来。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黑驼老怪，冷冷道："是你将她弄成这样？"

刘连虎和身从左侧扑上，双拳同时击出。黑驼老怪将宽大的袍袖朝他一拂道："不可莽撞！"刘连虎顿觉一股大力涌到，非但双拳击不出去，反被逼得立足不定，往后退了一步。

黑驼老怪声音更柔道："姑娘，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看吧，看吧，我的眼睛，对，眼睛，眼睛……"

蔡虹玉心道："看就看，我还怕了你不成！"果真朝他看去。不料眼光和他眼睛一接触，心里又是一迷糊。亏她功力深厚，虽一时迷糊，尚未丧失意识，猛将真气一提，立时灵台清明，从黑驼老怪的眼神桎梏中解脱了出来。本来对一切都变得冷淡了的心又开始燃烧了，但她强自克制着，问道："你将我小妹怎样了？"

黑驼老怪道："也没怎样，她很快便会醒过来。老夫希望姑娘与老夫同回黑驼山，同练阴阳双修之功。那么你伤老夫徒儿的事，老夫可不计较。"

蔡虹玉并不认识黑驼老怪，但她却知道，所谓阴阳双修，全是邪派人物的淫邪练功法门。这无异是对她的侮辱，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娇叱一声："无耻老贼看剑！"将断魂剑法如狂风暴雨般使了开来，把黑驼老怪整个圈入剑光之中。

黑驼老怪成名多年，武功自有过人之处，就说以声音、眼神迷人这种邪术，若无深湛的内功，那是决然练不成的。他见蔡虹玉内功深厚，眼神竟不能制她，急忙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对兵刃，却是一对钹，形状看起来像戏台上用的钹，但是只有一半，系精钢制就，半圆边缘锋锐如刃。这是一种超短兵刃，直径约为四十厘米。武谚有云："一寸短，一寸险。"他将双钹使了开来，捞、撩、铲、推、劈、扫、挡、架，一招一式，法度严谨，将全身上下护得水泼不入。

十数招后，黑驼老怪守势开始动摇，圈子越缩越小。到后来他左腿中了一剑，心中着慌，更是守不住了，身上接二连三中剑。

刘连虎满心以为找到了强大的帮手，报仇夺画不在话下。没料到蔡虹玉武功精进如斯，连威镇西北武林几十年、令人闻名丧胆的黑驼老怪居然也不是她对手，于是朝罗夫贤道："罗大侠，这妖女实在太厉害，我们一齐上吧！"说罢跳出去，呼呼呼呼，一连就是几拳，将黑驼老怪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将蔡虹玉夹在当中，拼命攻杀。

蔡虹玉见两人竟似非取自己性命不可，大怒，身剑合一，如一团黑色旋风，在黑驼老怪和刘连虎之间滚来滚去，两人连她身法也看不清了，根本无法招架。只一会儿工夫，刘连虎身上也中了几剑。但他凶狠异常，竟不退缩，只要蔡虹玉一攻向黑驼老怪，他便迅速扑了上来，迫得蔡虹玉不得不放开黑驼老怪，转而应付他。

黑驼老怪浑身受伤，功力大减，原本只想自保，但他已看出，两人如若各顾各，只怕谁也性命难保。只有密切配合，互为攻守，才有活命的希望。因而他与刘连虎一样，舍命相扑。这样一来，蔡虹玉一时却也奈何他们不得。

一直在旁观战的罗夫贤，先因瞧不起黑驼老怪的为人，所以不肯与他联手对敌。这时见了蔡虹玉武功之高，不由暗暗心惊，忖道："这妖女武功奇高，若不趁此机会出手，我徒儿的断腿之仇只怕是再也不能报了！"便不再犹豫，一纵身，跃起一丈多高，双腿朝蔡虹玉踢了过去。

他号为北腿王，腿上功夫可想而知。其徒樊忠何飞身之际可连踢十八腿，他武功自非樊忠何可比，非但踢腿速度快了一倍，力量更是大得多，一腿可踢倒一株半抱的大树。何况他又是以逸待劳，一上来便势不可挡。黑驼老怪和刘连虎见罗夫贤上阵，精神大振，配合着在一旁拼命牵制。蔡虹玉哪里抵敌得住，被迫得连连倒退。

殷仲翔与罗夫贤并称"南拳北腿"，又有过数面之缘；而刘连虎在江湖上名声不菲；黑驼老怪更是出名难惹的人物。所以，殷仲翔虽有相助蔡虹玉之心，却又不肯得罪这几人。他心思转了几转，忽而想道："那位小姑娘武功不错，我若将她弄醒，让她去帮蔡姑娘，岂不是好！"

当即将小莲扶坐起，手指搭上她右手三寸关脉，一查之下，发现她周身血脉通畅，并无滞塞现象，不由沉吟起来。

他略一沉吟，试着以双掌贴在小莲背心，将内力徐徐送入她体内。

小莲被黑驼老怪以眼神制住，昏迷已久，即将自醒，殷仲翔内力一到，她便睁开了双目。她一骨碌爬起，抬眼四顾，突然大叫了一声"姐姐"便飞身扑出去了。

原来蔡虹玉与三人正打得凶险异常。罗夫贤一连三十六腿踢到，黑驼老怪双钹当胸铲来。蔡虹玉侧身躲过罗夫贤飞腿，长剑横扫胸前双钹，将黑驼老怪双手逼回。谁知碰上了老怪眼光，心神一震，便没能躲开刘连虎从后袭来的一拳。这一拳力量沉猛，击在她左肩上，只打得她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刘连虎却也没讨了好去。蔡虹玉中拳之际反手一剑，他击出的拳头不及收回，给生生齐腕斩断，一对通臂拳从此就只剩了一只。此时他既无心再战，也已无力再战，急忙点了断臂周围穴道，如飞逸去。

就在蔡虹玉中拳、刘连虎断腕的同时，罗夫贤和黑驼老怪又已双双抢到。

蔡虹玉被刘连虎一拳打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涌到了喉头。她若干脆吐出，其实反倒没什么大碍。但她强行忍住，咽下肚去，立觉胸口郁闷，难受之极，直欲呕吐。眼看双腿双钹顷刻即至，性命只在俄顷之间。她情知无救，将双目一闭，垂手待死。

正好小莲醒来看到，急得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她虽已得断魂剑法真传，但究竟时日尚浅，怎能与北腿王和黑驼老怪这般成名人物相比？这一扑过去，只怕救不了蔡虹玉，还得把自己小命也搭上。

就在小莲扑出的同时，忽有一人从天而降，口中一声清叱："看剑！"一道青光断空泻下，横切罗夫贤飞起的双腿，顺势而下，直扫黑驼老怪颈项，一招两式，居然解了两人攻势，救了蔡虹玉和小莲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