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十七章 芳心有恨恨难已，长剑无情情何堪（二）

这人正是五圣之首付林海，小莲突起发难，剑出如电。她功力火候虽不足，然剑法已得蔡虹玉真传，付林海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闪电般的一剑，但长袖已被洞穿。他勃然大怒，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哭丧棒朝小莲拦腰横扫。

小莲想也没想，长剑一圈一引，出手便是那招"瞎子摸虾"，将对方哭丧棒引过一边。

付林海又惊又怒，想不到自己七成功力的一棒，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女孩，于是第二棒便用上了九成功力。

蔡虹玉有心让小莲临敌试招，但见付林海这一棍内力雄浑，招式狠辣，只恐小莲没有临敌经验，硬接硬挡，高声叫道："不可硬接！"

可是已经迟了。

小莲依然如故，又是一圈一引。不料这回哭丧棒虽也被引得稍歪，但手中长剑差点把捏不住，便不敢再用那招"瞎子摸虾"。待付林海哭丧棒再到，她莲步一错，柳腰轻摆，倏忽闪退了一丈。待对方棍招将尽，新招未生，她又如飞燕般急射过去，长剑疾点对方双目。

付林海更怒，哭丧棒如狂风暴雨攻向小莲。小莲剑术虽精，无奈功力相差悬殊，总是不敢近身出剑。偶尔攻进一两剑，也立被棍风逼得撤回，因而变成了一个被动挨打的局面。她心中着急，暗骂自己没用。

其实她第一次临敌，遇上的又是武林一流高手，能够接下这许多招，已经相当不错了。

蔡虹玉看得频频点头，脸带微笑。

小莲一眼看见蔡虹玉对自己点头微笑，大受鼓舞，将一套断魂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瞅准准机会，长剑贴上了哭丧棒，顺势急往下滑，径削付林海手指。付林海被迫退了两步才摆脱小莲长剑。他成名几十年，黑白两道不少成名人物也折在他手上，今日竟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缠斗了几十招，日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混！一时怒发如狂，居然将轻易不用的棒法绝招"阴绝针"也使了出来。只见他双手握住哭丧棒一端，另一端对准小莲，然后全身和双手不断扭动，只对准小莲的一端始终不动。

蔡虹玉看出他这招有些古怪，却也不知他怪在何处，叫道："小莲快躲！"

小莲闻声知警，她又机灵之极，先故意往左一闪，倏忽又回到了右边。亏她机灵，不然这时哪还有命在！原来她刚从左边返回，付林海哭丧棒对着她的那端激射出一股无形有质的气流，正正击在刚才她左闪处后面的一块巨石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竟被击得裂成了数十块！

付林海这一式"阴绝针"，招式并不奇妙，只是将全身功力凝聚于一点，从哭丧棒上发出，威力奇大，势不可挡，武林中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接得下来。但他这招威力虽大，却也有个弱点，那就是出招之前尚须作势运功，所以不能连续使用。

小莲见了这等威势，又见付林海形象可怖，心中害怕，急往后退。

蔡虹玉长剑一挥，剑身搭在哭丧棒上。她一边剑随棒转，一边笑对小莲道："别怕，看姐姐的！姐姐将轻功剑法演练一回给你看，你要看仔细了。"说罢收回长剑，手不摆，脚不动，身子轻如飞絮，快如流星，突然平空升起三尺，正正落在付林海哭丧棒上。

付林海大惊，将哭丧棒一阵急抡，要摔脱蔡虹玉。但蔡虹玉双脚站在哭丧棒上便如粘住了一般，他怎样也摔之不脱。

小莲忘了害怕，其余八人个个看得呆了。

蔡虹玉将付林海吓得够了，才跳下地来对小莲道："现在我要试演剑法了。"说罢刷的一剑刺了出去。

她出剑部位和姿势与小莲一般无二，但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剑势之狠，是小莲无法相比的。只一剑，便将付林海迫退了两步。一剑才罢，二剑三剑接踵而至，而且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精妙。

付林海无法招架，只得步步后退。

丰登、肖子羽、南宫聪三人大惊，齐围了上来。

小莲娇叱道："不要脸，想倚多为胜么？"要上前相助。

蔡虹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小莲要来助阵，叫道："你站在那儿只管看着，姐姐要演练岚哥哥教你的那招'瞎子摸虾'了。"

这招"瞎子摸虾"蔡虹玉也才使用不久，刚开始自然还生疏。但武功中借力使力的原理她是知道的，在黑龙口与欧阳杰斗剑时，便曾将对方剑气引向洪峰，将洪峰一件外衣绞得稀烂。因而使了一会后，慢慢熟练起来，越到后来越觉它妙用无穷。正当付林海一棒迎头劈下，肖子羽在后面一棒朝她背心戳来，而丰登从左往她腰身横扫，南宫聪则在右面以哭丧棒打她双脚时，她将柳腰一扭，恰好让过丰登朝背后戳来的一棒；同时长剑朝着付林海迎头劈来的哭丧棒一圈，往左一引。付林海收棒不住，径往丰登扫向蔡虹玉的哭丧棒上劈下。丰登哭丧棒脱手，又击在肖子羽棒上，肖子羽也把捏不住，于是两支哭丧棒一齐落在地上。蔡虹玉招势不停，长剑顺势往右横扫，直削南宫聪手腕。她速度太快，南宫聪除了撒手，别无可救。终南五圣除了付林海，其余几人哭丧棒全部脱手，而蔡虹玉实际上才只使了一招。

小莲高兴得抚掌跳脚大笑。

蔡虹玉见她这般高兴，也兴犹未尽，对四人喝道："再来！"四人心中虽然大惧，脸色却仍是阴惨惨的，明知毫无胜望，那也是不能不打。于是三人拾起哭丧棒，又围住蔡虹玉厮杀起来。

蔡虹玉手上不停，口中对小莲道："这次我让他们多玩一会，你慢慢领悟好了。"

这几人究竟是成名人物，听她口气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只是将他们当猴耍，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便都不要命般朝蔡虹玉猛扑猛打。无奈蔡虹玉武功实在高出他们太多，而她使的这招"瞎子摸虾"非唯厉害非常，也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怪招，无论如何攻不破，甚至摆不脱蔡虹玉长剑划圈形成的那股旋转吸引之力。他们攻得越凶，受到的牵引之力越大，反而自己人打了起来，全然乱了阵脚。

蔡虹玉一边划圈，一边给小莲简要讲解，小莲也不时应答提问。但忽然之间，小莲发出了一声惊呼。蔡虹玉大惊，见一个白脸汉子左手以一根九节鞭将小莲身子连双手箍住，右手手掌平压在她顶门上。这人曾与蔡虹玉交过手，正是太行六霸中的老二文丰。

蔡虹玉娇喝一声，身形骤起，将全身功力聚于右臂，长剑舞起一道青光，"嚓""嚓""嚓""嚓"四声大响过处，四支哭丧棒全被她斩成两截。

那四人情知武功差得太远，丢下手中半截棒杆，一声不响如飞逸去。

蔡虹玉一晃身掠了过去，以长剑指着文丰叱道："放手！"

文丰笑道："要我放手也不难，只须你答应我三件事。"

蔡虹玉不理，又喝道："你再不放，我便杀了你！"说着往前跨了一步。

文丰喝道："站住！不然我一掌打碎她天庭！"

蔡虹玉生恐小莲受到伤害，果然不敢再动。

文丰见状暗喜，知自己这着走对了。于是又恶狠狠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蔡虹玉见小莲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中大痛，无奈道："你说，哪三件事？"

文丰点头道："这才对了。第一，将《踏歌图》交出来……"

他还没说第二，蔡虹玉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抽出一个卷轴。

文丰接着道："第二，将地宫钥匙也拿出来。"

蔡虹玉道："不在我处。"

文丰道："在叶岚处？"

蔡虹玉点了点头。

文丰道："我姑且相信你。第三，将长剑抛在一边，然后自己点自己头维穴。"头维穴位于额角，入发际角尖处，乃制昏晕的十一穴之一。他主意打得不错，想人财两得。

蔡虹玉大怒，长剑一扬，就要上前。

文丰右掌作势欲拍，口中喝道："你不要她命了？"

蔡虹玉扬起的长剑停在半空，已经迈出的右腿又缩了回去。

文丰又逼了一句："你点是不点？"

蔡虹玉人本极聪明，只是因为太过关心小莲，所以才一时没了主见。这时她已看出文丰用心，反倒不急了，冷冷道："你动手吧。你若伤害了她，我要将你们五人挫骨扬灰！"两眼寒芒咄咄，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只看得他们心中发毛。

其时终南五圣自知报仇无望，早已离去，场中除了四霸，还有一个殷仲翔，就站在四人旁边不远处，神态悠闲自得。他是达远镖局总镖头刘金山的生死至交，既感蔡虹玉对刘金山的救命之恩，又感她杀了唐虎，为自己死于唐虎毒镖下的徒儿报了仇，留下来是想暗助她。蔡虹玉并不知道，以为他与四霸是一路，所以说要将他们五人挫骨扬灰。殊不知四霸心中也正犯嘀咕，不知这个南拳王死死守在这儿不去是何缘故。

文丰哪敢真个杀了小莲。蔡虹玉态度一强硬，他心里反倒没了主意。

刘杰道："二弟，这女人虽然漂亮，却是个难吃的果子。我们只要了那张画吧，有了钱还怕没女人么？"

文丰一想不错，而且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对蔡虹玉道："你将画放在地上，再往后退一百步，我便放了这女娃。"她知道蔡虹玉实在厉害，生恐她追杀。蔡虹玉不敢过分逼得急了，依言放下画往后退去。

待她退到一百步时，刘杰上前拿起了那卷《踏歌图》。

就在刘杰刚刚拿起图卷时，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动静的殷仲翔突然飞身而出，一拳朝文丰当胸击去。他号称南拳王，拳上功夫确实了得，拳才出，拳风已如狂飙卷起。文丰虽一直对他有些疑心，但并没加意提防，其时图卷到手，心中正自得意，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待得惊觉，拳风已然及体，登即被打得往后倒去。站在他后面的二人大惊，架住他没命的奔逃。

小莲在文丰倒地时也被带得往后倒去，殷仲翔抢上一把扶住。

蔡虹玉若于这时去追，文丰他们又哪里逃得了？但她关心小莲更甚，既不知小莲生死，自然不能丢下她去追人。她一言不发，从殷仲翔手上接过小莲。

殷仲翔道："姑娘若要夺回你的东西，就速到太行山去。后会有期，老夫告辞了。"

蔡虹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察看小莲，知她只是被点了昏穴，便一边替她解穴，一边看着四人逃去的方向，心中在想："他们是要逃到太行山去么？这老头为什么要助我？"

小莲醒过来后，见蔡虹玉神色怔怔的，突然带着哭音道："玉姐姐，你何必还去想他！他，他已经……"

蔡虹玉一惊，想起叶岚早已不见，猛抓住小莲肩头道："他？他怎样了？"

小莲恨恨地道："你在与仇人拼命，他却追王，王……"

蔡虹玉一阵天旋地转，颤声道："你说他追王姑娘去了？"

小莲劝道："姐姐，他这人心无定性。天下有情有义的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定要想着这个负心薄幸的汉子！"

蔡虹玉呆了一呆，突然疯了般一跃而起，冲入杏林，手中长剑乱挥，将杏树一剑一棵砍倒在地。杏林中顿时落花纷飞，残红遍地。

小莲大骇，想去拉住她，但剑风嘶嘶，根本无法近身，只好在一旁凄凄惶惶道："姐姐，你别这样！"

蔡虹玉恍若未闻，仍狂舞长剑，猛斫杏树。一大片杏林几百棵杏树差不多全被砍倒，她才以长剑拄着，跪倒在地，仰首向天，眼中如欲喷火。忽然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