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十七章 芳心有恨恨难已，长剑无情情何堪（一）

一听这名儿，蔡虹玉和叶岚都生出无限感慨。蔡虹玉心想："但愿我和他从此能太平无事地在一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叶岚却想："太平，太平，但愿天下永远太平！不知京师……"

小莲打断了他的思路，叫道："岚哥哥，你答应了教我绝招的，可不准赖！"

叶岚道："谁要赖了？现在就教你吧。"

小莲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好哇！就在这儿？"

叶岚道："就这儿挺好。"又笑对蔡虹玉道："虹玉，这招是我那晚在燕王府中临敌自创的，最利于保存内力，以弱敌强。你若不嫌弃也不妨跟着试试。"

蔡虹玉笑道："好啊，你开始吧。"

叶岚在路边折了一根一握粗细的树枝，将较细的一截折去，只留了较粗的一段约三尺来长，递给小莲道："你以它代剑，全力向我攻击。"

小莲咯咯笑道："那你小心了！"刷的一剑，朝叶岚胸前璇玑穴点到。

小莲跟蔡虹玉这许多日来，非但将轻功练得极高，连断魂剑法也已有五六分火候。蔡虹玉在心中暗暗代师收徒，早将小莲当作了自己师妹，所以轻功、剑法、内功全传了她，而且每日督促，进步倒也神速。以小莲目前的功力火候，虽还算不上一流高手，但相去也无几了。她这一"剑"刺出，内力虽然尚弱，然出剑的神速飘忽，剑法的诡异狠辣，与蔡虹玉已不遑多让。加之她小孩心性，成心要胜叶岚，所以口中说话，手上却来了个突然袭击。

叶岚嘻嘻一笑，既不闪避，也不招架，只以左手在胸前一圈，正好将树剑套在圈中，然后往外一引。

小莲以为这下必然点中，不料树剑被一股大力牵得往右边歪了过去，连人也被带得往右倒去。她将树剑一丢，大叫道："不来了，不来了！你说教我武功的，却要和我过招；既和我过招，又用上了极强的内力，我如何能赢你？"又腻到蔡虹玉身边道："姐姐，岚哥哥耍赖，你是证人，也不说句话？"

蔡虹玉拍了拍她肩膀道："岚哥哥正是要教你武功呢！他刚才接你那招只不过用了两成内力，而你出手时是用了全力的。你内力虽只四五成火候，比岚哥哥的两成功力到底强些。"

小莲有些不相信道："真的？"

蔡虹玉笑道："当然是真的。你再试几招吧。"

小莲既不服气，也动了好奇心，果然跳过去道："岚哥哥，我们再来。不过你可不能用内力和我动手！"

叶岚道："不用内力那可不成！不过我只用三成罢了。"

小莲跳脚道："什么？你还要加一成？那不是成心要我输！"

叶岚含笑摇头道："我刚才差点就引不开你的树剑，真拿你没办法，两成就两成吧。"

小莲笑道："这才像个大哥哥的样子。"

这回她不抢着出手。她与蔡虹玉一样，人很聪明，悟性极高，刚才输了一招，小脑筋一转，便想出了办法。她先拿桩作势，站稳了身形，然后将树剑慢慢刺出。待树剑离叶岚身子不到三尺时，突然一晃身，闪到叶岚背后就是一剑。

她这小心眼儿怎能瞒得过叶岚？自然又给带得歪了一步。吃了第二次亏后，她更变得如泥鳅般溜滑起来，出剑时快时慢，而招招都使到半途即变了，决不将一招使完，也不敢贸然刺实，基本上是虚招，只一味佯攻，欲伺叶岚疏忽时突然一击成功。

叶岚根本不理她那一套，只须她树剑一出，便一个圆圈划了过去。一时只见他双手齐出，上下左右、大大小小的划起了圆圈。小莲的树剑除非不攻实，只要一靠近这些圆圈，便会被一股强力引向一边。

她围着叶岚转风车般攻了一阵，终攻不进去，丢了树枝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教我这般的划圈！这也算高招？那谁不会！"

蔡虹玉道："你可别小看了划圈，这里面变化多着呢，若不好生学习，只怕你还难以领会。"叶岚朝蔡虹玉笑了笑，点头道："不错，这里面确有许多变化。"

小莲神色还是有些不信，蔡虹玉又道："你若不信，不妨让岚哥哥攻你，看你这般划圈是不是有用？"

叶岚笑着拾起树枝道："要不要试试？"

小莲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好吧，我就试试！"她也学着叶岚刚才样子，划圈抵挡树剑，虽然似模似样，可就是不管用，叶岚的树剑总能从圈中穿进去点在她胸前衣服上。

折腾了一阵，她才服气，停下来听叶岚详尽讲解：划圈时如何运转内力，才能产生牵引之力；何时划大圈，何时划小圈；何时快划，何时慢划……只听得小莲直吐舌头。

亏她记性甚好，又跟着叶岚比划了一阵，竟给她学会了一二成。这时叶岚若用力太小，便不容易穿过她划的圆圈了。

小莲见这招学会后果能以弱胜强，妙用无穷，不由大喜道："岚哥哥，谢谢你啦！却不知这一招叫什么名称。"

叶岚抓了抓后脑勺道："这可给你问着了，我还没给它取名呢！"

小莲拍手笑道："那可好了，就让我给它取个名吧。"说罢双手托着两腮，苦苦思索起来。

叶岚和蔡虹玉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笑了。忽见小莲站起身，双手慢慢地划起圈来，一会儿居然连眼也闭上了。两人更是笑得厉害，但不敢笑出声来，怕打断了她思路，只在肚内暗笑。

小莲突然一蹦老高道："有了，就叫它'瞎子摸虾吧'！"（注1）

蔡虹玉笑得打跌道："亏你想得出来，如此绝妙的一招，配上这么难听的名字，岂不委屈死了！"

小莲红着脸辩道："使这一招时，只须先后不断地划圆圈，便可形成一种车轮滚滚的形象和气势，就算闭着眼睛摸打，也能制胜对方，这名称可不正合适？"

叶岚听了喜道："小莲一语中的，这名称虽然难听点，却恰好概括了这一招的要点，就用这个名好了。"

小莲大为高兴，羞着蔡虹玉道："姐姐，怎么样？岚哥哥都说这名儿好呢！"

蔡虹玉笑道："看把你美的，快多练几回，别乐得把刚才学的都忘了。"

小莲伸了伸舌头，自到一边练习去了。

蔡虹玉和叶岚还没说上几句话，庄院方向匆匆来了一个仆人，说少林寺人找他们有急事，要他们速回庄院。

来人是了空大师。原来少林寺前天接到中州大侠高云天信函，说近日武林人物云集开封，意图不明，恐到时有不测之变，孤掌难鸣，所以请少林寺派人前去，届时助一臂之力。少林方丈了悟大师与高云天交谊甚深，当即派了空率十八罗汉东下。了空知道叶岚和高云天的关系，所以顺便进来告诉他一声，但却并没等他，率十八罗汉先行去了。

叶岚三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辞谢主家上路。主家知蔡虹玉伤势尚未痊可，为免她旅途劳顿，送了一匹坐骑给她。

他们呆的这个庄院是在温县境内，距开封不过几百里路程，若不是蔡虹玉不敢过分劳累，不消三日便可到达。为了让蔡虹玉恢复体力，叶岚虽然心急，却也无奈。这一慢，居然就拖了五天时间。这五天中，非但蔡虹玉身体基本康复，小莲对"瞎子摸虾"这一招更是大有进境，虽还不能如叶岚般化敌之力为己用，但用来自保已绰绰有余。

第六日头上到了杏花营，很快就可到开封了。想到马上可见到妹妹叶蓉及钱士华等一班好友，叶岚恨不能一步便到！

正当他们从一片杏花林外经过时，林内传出厮杀之声。叶岚当然不想多事，无奈小莲学了那招"瞎子摸虾"后，心里痒痒的，正想找个对手试上一试。而蔡虹玉伤后已半个多月没尽兴活动，也有些忍不住。叶岚拗不过她俩，只得跟着进了杏花林。

林中有块极大的空地，空地上正有二十多人混战。这些人大多是叶岚、蔡虹玉认得的，一方是太行六霸、终南五圣、南拳王殷仲翔，不过太行六霸有两人已死，终南五圣也死了一人，所以他们一共只九人。而另一方有十多人，都是穿的黑色紧身服，正是燕王武士，中有一人，手使一柄点穴镢，却是唐虎。

太行六霸和终南五圣以及南拳王之间本没什么瓜葛，只是因为自己一方都有人死在唐虎的毒药暗器下，才临时联手作战的。

蔡虹玉拔出长剑道："岚哥，唐虎这人实在可恶，那次暗算你后，一直找他不着，今日决不能放过他！"右手倒提着长剑，往场中一步步走去。

场中已胜负分明，燕王武士个个都是一流好手，人又比对方多了近一半，所以殷仲翔等九人虽然厉害，终究抵敌不住，被逼得节节后退，手忙脚乱。

唐虎为人最是奸猾，别人都在拼命，无暇他顾，他却不时东顾西盼。忽见蔡虹玉手提长剑，双眼盯着自己，满脸杀气走了过来，心知不妙，忙往人多处挤去。

蔡虹玉冷哼了一声，突然拔身而起，飞起四五丈高，然后凌空下击，径取唐虎头顶。

立马有两人配合着唐虎挥舞兵刃护住顶部，但他们全力施为还是挡不住蔡虹玉攻势。配合唐虎的两人当即被砍翻在地，而唐虎的点穴镢给蔡虹玉长剑一磕，脱手飞出，正正插入另一黑衣人背心。这人与"五圣"中的老四南宫聪交手，突然背后飞来横祸，当即一命呜呼，往前倒去。南宫聪哭丧棒恰好当头劈下，把他脑袋打得稀烂。

唐虎这一下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落荒而逃。蔡虹玉轻功比唐虎高明得多，只一拧身便拦住了他。他手上点穴镢没有了，身上喂毒暗器却有不少，慌急间从袋中抓出一把，朝蔡虹玉劈脸打去。蔡虹玉将长剑一圈，剑尖往左一引，唐虎打出的那一把毒药暗器好似服从蔡虹玉剑尖指挥般，顺着它所引方向，呼的一声全数打横里飞了过去，竟有几件射中了黑衣武士，中者立毙。

与唐虎一道的这班武士早就知道蔡虹玉的厉害，这时见同伴又死了几人，形势逆转，无心再战。于是同发一声喊，四散逃了开去。

唐虎被蔡虹玉逼在一隅，哪里逃得了。见同伴丢下他逃得无影无踪，九个对头又都围了过来，情知今日万难活命，突然狞笑一声，将袋内毒药暗器全掏了出来，一手朝殷仲翔等九人打去，另一手朝蔡虹玉打去。

殷仲翔他们隔得尚远，很轻易便躲开了这些暗器。蔡虹玉隔得虽近，但她一直有备，当然也伤不着。不过她倒没料到，唐虎这次打出暗器后，没像先前一样，立即返身逃命，反而双手箕张，朝她和身扑来，面目可怖。

蔡虹玉当然不能给她扑着，她猛一错步，长剑倏然往前一送。唐虎扑得猛，而长剑来得突兀，但听噗的一声，长剑自他前胸穿入，背心穿出。这时他双手仍然箕张，脸上肌肉扭曲，形象狰狞。蔡虹玉将长剑往前一送，又猛往后一抽，唐虎的尸体便砰的一声，仰倒在地，创口中鲜血直喷起一丈多高。

蔡虹玉揩干净剑上血迹，还剑归鞘，满心欢喜抬眼一看，却见小莲站在那儿呆呆出神，叶岚不知去向。她一边朝小莲走去，一边叫道："小莲，你怎么啦？岚哥哥呢？"

小莲闻言回过神来，突然双脚在地上乱跺，吞吞吐吐道："玉姐姐，他，他……"

她尚没说出来，却有四人朝蔡虹玉逼去，脸色阴惨惨的，手上各拿着一支哭丧棒，其中一人对蔡虹玉道："女娃儿，分宁和法门寺的账我们今日要讨还了！"

小莲蓦然拔出佩剑，一剑便朝为首说话那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