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十六章 剑插酥心唯痴女，情有独钟是红颜（二）

叶岚期盼地看着蔡虹玉道："虹玉，你既然肯原谅我，那也一定肯让我救你了，你说是不是？"他眼巴巴看着蔡虹玉，只盼她立即点头，便好抱了他去施救。

蔡虹玉没有丝毫反应，只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要将他通体看透。

叶岚心中一痛，思绪忽然大乱，口中喃喃道："虹玉，你是一定不肯原谅我了！我今生负你良多，实在无以为报。我这条命是你几次救来的，你既不想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小莲在一旁连连冷哼。

蔡虹玉还是那般定定地看着他。

叶岚惨然一笑，突然拿起搁在蔡虹玉身边的那支还带着血迹的长剑，猛往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这个变故来得突然，小莲吓得呆住了。蔡虹玉突然清醒过来，尽全力挣扎着想挺起身，但只微微将头抬了一下，便即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这一剑下去，叶岚决难活命。就在生死一线之际，忽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暗中一物闪电般射出，不偏不倚，正正击在叶岚长剑上，发出铮的一声响，长剑一歪，顺着叶岚左侧划过，顿时血流如注。虽伤得不轻，却只是皮肉之伤。

随见走来一位须眉皆白的高僧，正是少林达摩院长老了空大师。他俯身把了把蔡虹玉脉门，对叶岚道："小施主何苦如此轻生？这位女施主伤势虽重，但也并非无救。老衲随身带有三粒小还丹，你先给她服下一粒，可暂保无虞。"说着，从怀内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叶岚。

小还丹是少林一宝，疗伤圣药，只须不是当场断气，服了它尽可一时保住心脉，数日之内不至死去。治外伤更是效应非凡。叶岚不及道谢，接过喂了蔡虹玉一粒，将余下两粒还给了空。

了空道："施主留在身边，以备急需。快随老衲去一个所在，好及时救治。"

他不再客气，即将丹丸放入怀内，又在自己伤处洒上伤药，然后俯身抱起蔡虹玉。

小莲原本痛恨叶岚，经刚才一闹，怨恨之心始消减了不少，任他将蔡虹玉抱起。

了空将他们带入一所大庄院。主人是了空旧识，给他们安排了一间静室。

叶岚见蔡虹玉伤势严重，也不避嫌，将她衣服顺着创口处轻轻往两边撕开，发现少林寺那两本秘籍正放在她胸口，于是缓缓取了出来。两本书叠在一起，被剑尖刺了一个对穿的洞孔，已全被鲜血染红。他不由暗暗庆幸，若非这两本书在她胸口挡了一挡，剑尖再深得一寸，蔡虹玉焉有命在？其实，蔡虹玉当时心中气苦，双手发抖，一剑插下时歪了半寸，若正正插在中间，就算有书挡着，那也决难活命。

他正捧着书出神，小莲带着两个仆妇，搬了盐水、棉、布、草药、衣被等东西进房。叶岚知他们要给虹玉洗伤口、敷药、换衣服，自己在房中多有不便，于是走出房去，将那两本染着蔡虹玉鲜血的秘籍交给了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得了秘籍，一再道谢，当日便高高兴兴返回少林去了。

叶岚心系蔡虹玉安危，返回她疗伤房外一直守着。仆妇出来后，他随即进了房。

小莲坐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蔡虹玉。

蔡虹玉睡着了，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惨白，那般痛苦，甚而还带着一丝笑意，只是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也许，她正进入梦乡，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吧！叶岚突然怜念大盛，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柔情蜜意，居然忘了小莲就在眼前，将自己的头慢慢往蔡虹玉脸上靠去。忽听小莲咳了一声，这才一惊，知道自己失态，不由满脸通红，挺直身子结结巴巴道："小莲，你也该歇了，我回房去，明日再来看你姐姐。"说罢逃跑似的出了房。

其实小莲也已羞得脖颈根都红了，哪有工夫理他。

叶岚回房后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地一会想着蔡虹玉血淋淋的伤口、苍白的脸颊，一会又想着王明颖离去时的委屈、幽怨神色。心思如熬如煎，折磨得他坐卧不安，神思恍惚。

第二日天才亮，他就过来看蔡虹玉。小莲倚在床边酣睡，蔡虹玉却醒着。她朝叶岚淡淡笑了笑，叶岚一夜的烦恼疲劳顿时一扫而空。

他轻轻走过去，又轻轻坐在床沿，握住蔡虹玉放在被外的手掌。然后将嘴凑在她耳边柔声道："虹玉，你何苦如此？昨晚真把我吓死了！"

蔡虹玉皱了皱眉，道："你为何不跟了王姑娘去，却赖在这儿干什么？"说着要将被叶岚握着的手抽出来。叶岚握得更紧了些，不让她将手抽回，声音更柔道："我从此再不离开你了！"

蔡虹玉冷冷道："就怕你见到王姑娘时，什么也不记得了！"叶岚正要说话，小莲动了动，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见叶岚在房内，太阳也已从窗口射进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咳，怎么这么贪睡！"又对蔡虹玉笑了笑道："姐姐，小莲先去洗刷，再来服侍你。"说罢自去，竟不理叶岚。

叶岚待小莲去后又道："虹玉，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蔡虹玉看着他道："你，在这儿，陪我？"她说了一会话，有些累了，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叶岚忙点头道："是，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你别说话了，看把你累的！"

蔡虹玉顺从地闭上眼睛。

小还丹功效显著，只内服一粒，外敷一粒，两三日过去，蔡虹玉伤好多了。又用了两三日草药，便能下地慢慢行走。到第十日上，伤口已基本愈合。

这一日风和日暖，天晴得极好，三人信步走出庄院。

小莲对叶岚本很恼恨，但这几日来，眼见他食不甘味，服侍蔡虹玉衣不解带，人也因此消瘦了，对他不觉好了几分。又见他俩和好如初，心中更是高兴。加之十日来一步不曾迈出庄院，所以今日兴致很高。她已多日不叫叶岚了，这时突然叫道："玉姐姐，岚哥哥，我已十日不曾练功，不知功夫生疏了没有，我且捉只鸟儿试试，你们给我评评看。"

蔡虹玉经这次事后，性情又变了许多。这时心情舒畅，因笑道："好呀，我正不知你轻功进展如何，你就试试吧。"

叶岚鼓掌道："好，你若捉到了，我便教你一招绝招，包你两个时辰学会。"

小莲大喜道："岚哥哥，我们一言为定，可不准赖啊！"

蔡虹玉笑道："你放心，有我作证呢！"

小莲歪着头朝眼前那棵树上望去，树上停着十几只小鸟，大部分是一类，外表很漂亮；只有两只是另一类，外表更是奇特，头上带有一顶棕栗色羽冠，展开时好象一把花蒲扇，身上红棕色的羽毛，配上白色的横纹，显得体态独特，颇具风采。

蔡虹玉和叶岚见这鸟好看，齐道："就抓那头上有羽冠的鸟儿吧，就不知它叫什么名。"

小莲噘起嘴巴道：“叫花蒲扇。不过，他还有个学名，叫戴胜鸟。”

叶岚失声道："这就是戴胜鸟？我虽没见过，却在欧阳修的诗句里读到过。"

蔡虹玉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且背来听听，看这位大诗人是怎么说的。”

叶岚清了清嗓子，背道："……陂田遶郭白水满，戴胜穀榖催春耕。"

蔡虹玉有些失望道："就这么一句？"

小莲也不急着去抓，插话道："这个欧阳修还真说对了，花蒲扇若在春天鸣叫时，确实好似催促农夫春耕……"她刚说到这儿，树上突然想起了急促的"呼哱哱，呼哱哱"的叫声。小莲道："听，它开始叫了。"其鸣叫声由高而低，开头叫得极快，渐渐的便慢下来了。更有趣的是，它在叫的同时，羽冠耸起，随即下伏，犹如折扇开合；耸冠的同时，引颈鼓喉，头亦上下急动，好似频频点首，颇有风趣。

不料它叫着叫着，突然一展双翅飞了起来，另一只花蒲扇也马上跟着起飞。他们飞行时轻盈袅娜，两翼上下鼓动，很像一只大蝴蝶。

蔡虹玉失声道："你还不快抓！"

小莲噘起了嘴道："我才不抓它呢！"

叶岚道："你不想学那一招了？"

小莲急道："谁说我不想！"

叶岚道："那你为何不去捉那小鸟？"

小莲道："你们只知它好看，却不知它很懒。它们的巢用枯枝杂草胡乱筑成，巢中秽物堆积，加之雌鸟身上能渗出一种带恶臭的油腻，弄得臭气冲天，所以鸟身上也常常带有臭味，若抓到它时，会把自己的手也弄臭了。"

蔡虹玉不认识似的看着小莲道："小莲，想不到你对鸟儿还很在行呢！"

小莲得意地道："那当然啦，我爹爹是养鸟的好手。可惜你们那次太匆忙，没看到我们后山上的鸟房。"

叶岚道："我们以后一定要去看看，你还是快显显你的功夫吧。"

小莲说了声"好，看我的！"然后斜斜飞身而起，直朝那株四五丈高的大树树梢射去。她人尚在半空，群鸟齐叫着飞了起来。小莲急了，右脚在伸出的一根枝桠上一点，身形如箭般射过树顶。她右手一捞，刚好捉住了飞在最后的一只小鸟。然后双臂一展，衣袂飞舞，慢悠悠飘到了地面。

叶岚鼓掌道："好漂亮的身法！"

蔡虹玉点了点头，道："你轻功进境很快，但不可自满，艺无止境。就你刚才身法看，下落时固然不错，上升时就差了火候。"

小莲伸了伸舌头道："小莲不敢自满，必定加倍努力。"她口中说话，捉着小鸟的手已伸到蔡虹玉眼前。

叶岚看着蔡虹玉笑道："嗬，这么好的轻功，连我都快不如了，你还不满意！"见她接过小鸟观玩，也凑了过去。

那小鸟体长约六寸，全身大部分为灰红色，头顶艳丽的羽冠由后向前竖起，十分显眼。嘴的基部至眼后方有一条黑色的斑纹，颏和喉部黑色，腰灰色，翼上有白色斑纹和黄色斑纹，尾部的羽轴向后延伸于羽片外，羽干有红色突出小斑，如蜡滴状，非常独特。共有十二支尾羽，末端都为黄色。

蔡虹玉啧啧赞道："这鸟儿羽色洁柔，实在可爱，却不知叫什么名儿。小莲，你可知道？"

小莲得意地笑道："当然知道啦，它叫太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