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十五章 身陷险地柔情在，心念众人杀气生（一）

却说叶岚孤身夜闯王府，陷入重围，情势危急。就在这时，湖东边角上突然人声喧哗，站在湖边的护卫兵丁纷纷落入水中，随有一人腾空飞起，朝亭中落来，正正落在叶岚身旁，却是蔡虹玉。刚好围攻的武士中，有一人手上挥舞着一件形似半边钹的短兵刃斜斩过来，蔡虹玉手中寒光一闪，那武士右手便被齐腕切断。

叶岚见蔡虹玉到来，大喜，浑身凭空增长了许多力气。

于是双方展开一场血战。

叶岚苦战了半夜，功力大减，蔡虹玉虽然厉害，但她须照应叶岚,不免有些捉襟见肘。而对方人既多，又都是高手，一时哪里能够冲得出去。好在燕山隐叟已随燕王离去，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双方正打到激烈处，华聚与一位使齐眉棍的汉子同时大喝一声，一剑一棍齐朝蔡虹玉当头劈下。

蔡虹玉心知两人是要合内力与自己硬拼，本不能硬接，但她身后有叶岚，决不能闪开。只得将全身功力贯于右臂，将长剑往上一横，架住了一剑一棍。

这两人也是见蔡虹玉剑法厉害，才不约而同想出了这个法子克制她。华聚堪称王府武士中第一高手，而那个使齐眉棍的功力较他也只是些微之差。蔡虹玉功力虽高，也不能胜过这两大高手合力，被两人内力逼住，长剑不能回撤，只能往后退去。

叶岚正面是一位使鞭的武士，长鞭着地卷来，专攻他下三路。他左边一位正是庞来兴。庞来兴适才被叶岚摔了一跤，心中一直羞怒，趁着围攻之机，全力施展鹰爪功，猛取叶岚中三路。右边一人却是与老君洞主周佛同投燕王的北腿王罗夫贤的高足，连环飞腿樊忠何。

周佛、柳文基、智广大师几人其时也在舟中，听了朱棣和叶岚的对话，心中已有些惴惴不安。朱棣虽是说的要清君侧，但他将以刀兵加于朝廷是无疑的了，纵令他无篡位之心，欲以武力胁迫皇上的罪名那是铁定了的。何况叶岚既已答应回京师探明真相，又为何要将他强行留下？这其中只怕还有重大缘故。他们当初来投朱棣，不过是看在朱棣以礼相待的份上，并不知他有起兵之意。这时已明真相，顿即萌生退志。所以围攻叶岚时，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出手，反而对叶岚胆识豪气武功身手佩服之至。

樊忠何在同投朱棣的几人中年纪最轻，功名心又重，素来自负武功了得，所以这几人唯他参加了围攻叶岚。他刚进王府，正愁找不到机会显露自己，今晚这个机会自然不肯错过。

他腿上功夫十分了得，不时飞身而起，双腿交叉飞舞，迅如闪电，一出脚便是连环十八腿，专攻叶岚上三路。其时叶岚与蔡虹玉正背向而立，蔡虹玉被压得往后退去，自然逼得叶岚往前迈步。叶岚情知蔡虹玉势危，大急，双手朝飞身踢来的樊忠何双腿全力一圈，然后往左一带。

樊忠何吃不住叶岚这股猛劲，身子被带得脚前头后朝左飞去，而他两腿飞踢之势未收，径取庞来兴面门。庞来兴正双爪如钩，身体前倾来抓叶岚胸部，不防樊忠何突然朝他踢来，回避不及，若不招架则必为其所伤。他不稍犹豫，将双手一抬，猛往樊忠河双脚小腿抓去。樊忠何小腿竟被抓得筋断骨折，摔倒在地，当场昏死过去，一双连环飞腿从此算是废了。

叶岚刚将樊忠何带过，长鞭已经扫来，鞭梢差不到两寸就要击中他右脚外侧脚踝骨。但他早已算准，知道自己圈转飞腿之时，亦即长鞭到达之际。他将右脚稍稍一抬，鞭梢刚好到了他的脚下。他不失时机，右脚全力往下踩去。这一下说来容易，其实拿捏时机要恰到好处，分毫差错不得。抬腿若是慢了，踝骨必被击中；抬腿若是快了，对方鞭梢就不会落下，便也踩不到了。

他一脚踩下，拿捏时机固然准确，更不料同时出现奇迹。原来他和蔡虹玉立足之处正是刚才朱棣和燕山隐叟坐的地方，他全力一脚踩下，加之鞭梢打击之力，更兼蔡虹玉沉重的步子，地面承受的压力非常之大，只怕是震动了暗中机关，地面也像刚才一般，忽拉一下裂开了一个洞口，两人双双掉了下去。

围攻叶岚的几人，连华聚在内，一时都愕住。华聚大惊道："不好，王爷在下面！"

这时洞口早已合拢，众人团团察看，哪里找得着半点痕迹？这个洞的秘密看来就连华聚也不知道。

再说叶岚蔡虹玉两人，当身子往下一沉的刹那，心也随着往下一沉。谁知脚落实地后，并无半点异动，只不过四周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蔡虹玉不知叶岚生死，惊问道："叶大哥，你没事吧！"

叶岚心中感动，伸右手去握她手臂，却刚好揽住了她纤腰。

蔡虹玉身子发软，顺势倒在他怀中。叶岚自与蔡虹玉拜堂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对她处处持之以礼，更不敢有丝毫亲昵举动。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却不由他不动心，他将搂住蔡虹玉的手紧了紧，万般温柔道："我没事，你呢？"

蔡虹玉没有回答。叶岚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怜念愈甚，将她搂得更紧，心情激动道："想不到我两次进入地底，都是你陪在身旁！"

蔡虹玉软语温存、柔情脉脉道："叶大哥，但须与你在一起，便生生世世留在地下，我也心甘情愿！"情意之切，直教叶岚不能自已。而"生生世世留在地下"几个字也提醒了他，要赶紧想办法脱身。

他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将搂着蔡虹玉的右手松了松，以左手扶着她头道："虹玉，我们不能束手待毙，我们不妨试试看，也许能找到出路。"蔡虹玉温顺地应了一声，于是两人分头在洞内摸索起来。

叶岚摸了一阵，在壁根下摸到一个球状物，大喜道："在这里！"然后握着一旋，洞壁上果然开出一道门户，门户内射过来一线光亮。

两人小心翼翼跨进门户，但见一条长长的通道向前延伸，通道中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刚往里走时，两人提心吊胆、步步留神，惟恐触动了什么歹毒机关。往前走了十多步后，却没有任何凶险迹象，于是放大了胆走去。

叶岚牵住蔡虹玉一手，边走边问道："虹玉，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王府？"

蔡虹玉嗔道："还说呢，若不是日里我见了你神色，已猜知你心意，一直暗中跟着你，说不定现在还在客店睡大觉呢。"

叶岚讶然道："你一直跟着我？"

蔡虹玉点了点头道："是呀，但进王府后，我走岔了路，找了许久才找到湖边。"

叶岚急问："那小莲呢？"

蔡虹玉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小莲。你放心，我出来时点了她睡穴，这时只怕睡得正香呢。

叶岚不解道："为何点她睡穴？"

蔡虹玉苦笑道："这丫头太机灵了，若给她知道跟了来，岂不危险！昨天还差点儿出事呢。"

叶岚惊问道："什么事？"

蔡虹玉便道出了原委。

原来小莲日里想起天桥热闹，缠着蔡虹玉又要去那儿玩耍。蔡虹玉被缠不过，只好陪着她去了。到天桥后，小莲只往人多的地方挤，不久便到了一个围着人最多的地方。小莲不听蔡虹玉劝阻，硬是从人家腋下钻进内圈。蔡虹玉无奈，只好在圈外干等。

却说小莲钻进去后，看见三个玩杂耍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个十一二岁的眉清目秀的小孩。那个中年汉子双手握住小孩双手，然后将小孩提起往上一甩，小孩身子便到了中年人头顶。他双脚并拢，笔直竖起，头下脚上，靠两掌抵住中年人双掌支撑住整个身子。接着，中年人双手往下微屈，然后猛地往上一送，那小孩借了这一送之力，如箭般往上冲起，落下时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双脚稳稳踏在中年人头上。周围一片掌声和喝彩声，还有人叫道："再来一次！"

小孩脸上挂着稚气的笑容，他双手在胸前一抱，将右脚提起，成个金鸡独立之势，单脚站在中年人头上，然后借势一旋，正正旋了一周，以示对观众的谢意。这时，他右脚似乎突然一滑，人便从中年人头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眼看就要一头撞在青石板上，围观的人大多吓得惊呼出声。就在这惊险万分的时刻，中年人猛一伸双手，刚好捉住了小孩的脚脖子。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他将小孩猛力往上一抛，小孩脱手往上飞去，比先时高出不止两倍。众人大声欢呼，小孩在欢呼声中一路筋斗翻了下来。就在他堪堪落到中年人头上时，忽然哎哟惊叫了一声，居然一脚没有踩准，身子一歪，直往地上掉去。观众以为他又在故弄玄虚，不料这回却是真的失足，亏那中年人眼明手快，一把将小孩拦腰抱住，才没致摔伤。他人虽小，但下落时冲力甚大，中年人虽将他抱住，却稳不住身形，两人一齐倒在地上，情状极为狼狈。人群中立时有人起哄喝倒彩。

小莲正目不转睛看着小孩在空中翻筋斗，忽见自己身旁有人手一扬，一道白光从他手上射出，直奔身处空中的小孩。待她明白过来时，小孩已倒在地上。她大怒，指住身旁那人大声道："你为什么暗算那小孩？"

那人瞪了小莲一眼道："小丫头胡说八道！"

小莲跑到小孩身边，从地下捡起一物，托在掌中更大声道："你刚才就是拿这快银子打他的。"众人一看，她掌中果然托着一块两三钱重的银子。

那人勃然大怒，大踏步走入场中，伸手就去抓小莲握银的手腕。这人出手极快，显然武功不弱。但小莲经蔡虹玉多日调教，已非昔日可比，轻功更是突飞猛进。她见这人手法怪异，来势凶猛，不敢硬挡，只将腰肢一扭，轻轻巧巧躲了开去。那人见自己如此迅捷的一抓居然给她躲过，不由更怒，于是不顾身份，展开手脚，朝小莲步步逼近。

玩杂耍的小孩被人暗算，当众丢了这个大人，气得小脸通红。忽见小莲喝破暗算自己的人，当即跑到场边，从架上取了一把三尺长的砍刀来，就朝那人冲去。正值小莲被逼得绕场后退，小孩从背后唰的一刀，就朝那人后股砍下。那卖杂耍的老头要待喝阻，却已迟了。

暗算小孩的那人听得后面风声飒然，不暇擒拿小莲，急往左侧一跳，避开小孩的一刀，顺带一个反手擒拿，右手五指径往刀背搭来，要夺下小孩手中大刀。不料这小孩人虽小，武功却已很有根基，身法更是灵巧，一跳就跳了开去。那人欲待再上，后面小莲粉拳又已攻到，只得返转身去对付。于是，那人被一个小孩、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缠住，既无法脱身，又拿他们不住，只气得怒吼连声。

围观者中，有替两个孩子担心的，有指责那个汉子的，议论纷纷。"这人太不象话，欺负两个孩子！"

"看样子他武功还不弱，却不知是什么功夫。"

"这人使的是龙形掌，不过好象只有三分功力。"

"龙形掌？那不是燕王亲兵护卫、总兵巩勇的成名绝技吗？"

"正是。"

"莫非这人是他的徒弟？"

"他的徒弟是百户总旗谷允，这是谷允的徒弟米丰，只是一名小旗。"

"可不是吗，若是谷允，这两个小孩只怕难在他手下走三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