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十三章 藩王祸心招能士，高人无意竞豪雄（一）

欧阳杰心中对蔡虹玉赞佩不已，这时对叶岚武功更是惊异。见两人要走，抢上前道："二位小友请留步！"

叶岚惟恐又生事端，忙抱拳道："在下等有要事在身，不能延误，请前辈原谅！"

欧阳杰脸露失望神色道："老夫很高兴能结识二位小友，想请三位吃顿便饭，莫非也不肯么？"

其时已近正午，小莲肚子早已饿了，不由脱口道："好呀，我肚子正咕咕叫呢！"

叶岚也是爽快之人，又见欧阳杰甚是诚恳，便道："既然前辈如此热忱，在下等恭敬不如从命。"

蔡虹玉疼爱小莲，叶岚又已答应了人家，她自然也不反对。刚才双方对敌相搏，凶险万分，这时握手言欢，皆大欢喜。

洪峰师徒四人经刚才一役，自生井蛙之羞。但他们终是豪爽之人，所以衷心佩服叶岚蔡虹玉。款待之热情，自不待言。

用过饭后，众人在厅内用茶，厅门口风风火火闯进一人，满身尘土，一头大汗。那人一进厅内便朝洪峰道："馆主，燕京来信，有急事相告，详细情形都在信上写着。"说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给洪峰。

洪峰抽出信来看了一遍，递给欧阳杰，一边说道："师父，果然不出您所料，秦大哥真个出事了！"

欧阳杰看完信后，脸色一变，跌足道："看来非得为师亲去燕京一趟了！"

洪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何须师父辛苦！"

欧阳杰摇头道："你是不知燕王府的厉害！"又转对叶岚、蔡虹玉道："看两位小友神色，定在猜疑老夫所为何事。老夫与小友虽是初识，但古语有云：'倾盖如故'，小友若肯听时，老夫不妨直言。"

叶岚适才听了燕京来信，又听了洪峰说秦大哥出事，忽然触动心事，想起秦叔赴燕京日久，不知情况如何，于是点了点头。欧阳杰接着道："老夫有一个侄儿，叫欧阳春，在燕京开了一家飞虎镖局。前不久，他忽然派人送信到老夫潜修之所龙门山，说是见到了老夫一位故友的后人。这位故友与老夫乃生死之交，可怜他英年早逝，临终前将弱妻幼子托付于老夫。老夫没能忠人之事，致使故友妻亡子失。老夫几十年来耿耿于怀，虽也曾多方探寻，但毫无线索，估料故友后人定已不在人世。老夫自责无能，因而心灰意懒，于十年前退出江湖，隐居在龙门山，再不问世事。不料这位故人之子尚在人世，而据老夫侄儿说，他要到燕王府去刺探消息。燕王府高手如云，禁卫森严，老夫深知其厉害，特派人去燕京一探究竟，谁知果已出事。"

叶岚问道："欧阳前辈所说故友后人是谁？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欧阳杰忧心忡忡道："他叫秦通，夜探燕王府失手被擒，已被燕王关入地牢……"

他话没说完，叶岚失声惊叫道："秦通？你是说那个号称霹雳手的秦通？"

欧阳杰道："老夫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号，老夫还是四十多年前见过他，那时他才十来岁，所以连他如今是何模样，老夫也一无所知。"

叶岚惊疑不定，不知欧阳杰所说的秦通是不是秦叔。但不管是与不是，他是再也呆不住了，起身对欧阳杰道："在下有要事前往燕京，再不能耽搁，就此别过。"

欧阳杰道："老夫几十年寻他不着，现在既已知他讯息，纵便是龙潭虎穴，也要救他脱困。既然小友也要北上，与老夫正好同路。"

洪凤忽然在旁道："师祖，凤儿也想跟您去见见世面。"

欧阳杰摇头道："此去并非游山玩水，师祖哪有闲工夫陪你！"

洪峰自然知道女儿心意，是想去会欧阳春的儿子欧阳青云，他心目中也已把欧阳青云当成了自己的乘龙快婿，于是帮腔道："师父既然不要徒儿去，就让凤儿跟着您吧。她别的忙帮不上，却可一路上照顾您的生活起居。"

洪凤接口道："是呀，凤儿别的不行，替您洗洗衣服、侍奉茶水还不成吗？"

小莲巴不得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在旁插话道："老爷爷，您就让这位姐姐去吧！"欧阳杰被众人七嘴八舌一说，不由动了心，点头道："好吧，师祖答应带你去，不过一切都得听师祖的，不可任性。"

洪凤大喜，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满口道：“是，是，凤儿一定听师祖的！”

于是五人一路，离开黑龙口，径往北去。

虽然才是初秋时节，北方原野却已一片肃杀，越往北去天气越寒冷。他们到五台县时已是大雪纷飞，山河田野房屋全都成了雪白的一片，莽莽苍苍，无际无涯。

他们打算不经五台山，从五台县折而东行，到保定府再往北去。到达五台县城，时近黄昏，便在一家客栈宿下。叶岚、欧阳杰在东向各要了一间；洪凤、蔡虹玉和小莲在西向要了两间，蔡虹玉和小莲共一间，洪凤单独一间。为了第二日能早起赶路，他们吃喝洗刷完毕即各自进了房间休息。

叶岚刚在房内坐定，大门外进来几人。心中正自猜疑，忽听进来几人中一个粗嗓门道："柳堡主，想不到您居然也动了大驾！"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承燕王爷看得起，重金礼聘，老夫怎好意思不来！"

说着话，几人进了欧阳杰隔壁房间。

叶岚一听两人对话，已知他们是被朱棣招揽的武林中人。心想欧阳杰见识广，定知这几人来历，于是步入他房间。

才跨进门，又听刚才那个洪亮的声音道："何况老朽，大名鼎鼎的智广大师和周洞主都来了！"

欧阳杰正在打坐，见叶岚进来，忙起身让座，叶岚便坐在欧阳杰对面。他刚坐定，又听那个粗嗓门惊道："智广大师？周洞主？"静了片刻，又听他道："柳堡主，莫非这位就是智广大师，这位就是周洞主？"被称为柳堡主的洪亮声音道："正是，樊兄弟不识得么？"

被称为樊兄弟的粗嗓门道："久仰，久仰！二位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在下一向无缘得识尊颜，不意今日有幸，能得长伴二位前辈身边，定可得领不少教益！"

一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过谦。"

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柳堡主，这位是……"显然，这人也不识得那个姓樊的。

柳堡主道："周洞主，这位是你的邻居，怎么反不识得？"

被称为周洞主的沙哑声音道："邻居？这……"

粗嗓门道："周前辈仙踪不现江湖，自然不识得在下这等无名小辈，在下便是系舟山樊忠何。"

沙哑的声音哦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人称连环飞腿的樊忠何？"

粗嗓门连道："不敢，不敢，正是在下。"听声音甚是自得。

洪亮声音道："咱们今后将一殿为臣，同侍燕王爷，自然不须再分彼此，所以也不必过分客气。"

沙哑声音道：“只不知燕王何故招揽我们。”

洪亮声音道："士为知己者死，王爷既然看重老夫，老夫便是为他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粗嗓门大声附和道："对，大丈夫处世当树功名于后。"

沙哑的声音冷冷哼了一声。

洪亮声音又道："只是王爷不知怎么把武林中臭名昭著的色魔刘斌也招罗了来，与这等人共事，岂不有污我们的名声！"

沙哑的声音似乎极为惊讶道："就是黑驼山的那个刘斌？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柳堡主与他居处相去不远，定然清楚。"

洪亮声音嘿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道："黑驼山虽距烈堡不远，但他们与老夫却是毫不相干。不过这黑驼山名声实在太也狼籍。刘斌修有一套邪功，专能以眼神声音迷惑、诱奸女子，西北几省的良家女子，被他坏了的少说也有好几十。又因他武功极高，轻功更妙，西北武林道虽曾多次追杀，均被他逃脱了。"

沙哑声音有些不解地道："为何不到黑驼山去找他呢？"

洪亮声音道："刘斌的师父黑驼老怪武功既深不可测，又邪门得紧，武林人物一踏进黑驼山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七八年前因追杀刘斌而死于黑驼山的武林人物不下数十，名动西北武林的八臂哪吒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这些年来再也没人敢上黑驼山了。"

沙哑声音愤怒地道：“老夫除非不碰到这个刘斌，否则定必杀了他！”

粗嗓门道："洞主不可，那黑驼少主虽然喜欢女色，但他既已投效王爷，与我们就是同道了。洞主果真杀了他，王爷面上须不好看。"

洪亮声音附和道：“不错，我们不可杀他，但也不能让他为非作歹，否则于王爷令誉也有损害。既然日后他与我们同事，倒不如对他多加劝阻。”

刚才宣了一句佛号后一直没做声的智广大师也道："善哉，善哉！柳堡主此言正合我佛普渡众生之薏。"

沙哑声音怫然道："老夫原不想出山，只因却不过王爷的一番盛情才重入江湖。但老夫誓不能容奸邪小人活在世上，更不用说与他为伍。王爷若怪罪，老夫自回老君洞便了。"

叶岚和欧阳杰一直在凝神静听，叶岚更是边听边想："燕王如此广招奇人异士，自是为他谋反聚集力量。但他招揽这些人时，自然不会明说自己图谋。这几人听来该都是正义之士，若能对他们揭露朱棣的用心，料他们必能深明大义，决不致推波助澜，去干那有损国家、有害百姓的事情。可惜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去哪里有机会进言？"忽然想到欧阳杰与他们都是西北武林道上的成名人物，或许相识也不一定，于是忍不住轻轻问道："前辈可认得这几人么？"

欧阳杰点了点头道："隔壁四人老夫倒认得三个……"

叶岚大喜道："晚辈有事相求，在这儿说话不方便，请前辈移步外出一谈如何？"

欧阳杰欣然起身，同叶岚出了客店，到了一个僻静所在。

叶岚也不客气，急问道："那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前辈与他们交情如何？"

欧阳杰笑道："这四人一个叫周佛，与老夫交情不浅。他因多年在老君洞内清修，所以得了个洞主的雅号。那位智广大师是五台山高僧，他的千幻掌确实神妙，但因他出家人慈悲为怀，从不轻易用武，所以江湖上名头并不甚大，老夫与他也有数面之交。老夫与柳堡主只是一面之缘，他叫柳文基，是此去西北数百里的烈堡堡主，他的大力金刚掌堪称武林一绝。系舟山的樊忠何老夫却不认识，但他的连环飞腿倒有过耳闻。至于他们口中的那个黑驼山少主刘斌，老夫也只风闻过他的恶名，料想是那黑驼老怪的徒弟。小友为何问起他们？"

叶岚与欧阳杰相处日久，已知他是一位正直耿介、淡泊名利的前辈高人，既要借助于他阻止几位武林高手投奔朱棣，只好将实情告诉他。于是将朱棣意图起兵谋反、秦通前往探察一事，简略地说了说。

欧阳杰道："老夫本不肯涉足江湖恩怨，但既关系到国运苍生，却也不能坐视，老夫尽力劝阻周佛等人便了。小友不必出面，就在老夫房内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