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十二章 小莲无知患武忌，虹玉展威忠义堂（二）

欧阳杰眼光也真厉害，蔡虹玉尚未动手，他便已看出她是剑道高手，既要借她之手煞煞几个徒子徒孙的傲气，又恐她真个伤了他们，所以先向她讨了个人情。

蔡虹玉心中对欧阳杰也自佩服，但口气仍很冷淡道："好说。"洪峰见蔡虹玉态度冷傲，心中大怒，向洪凤使了下眼色，意思是要她狠狠教训蔡虹玉，让她当众出丑卖乖。

洪凤自然明白，点了点头，挺剑而出。

欧阳杰道："成鹤、楚豹，你们一齐上，三人同向那位姑娘讨教吧。"

洪峰道："师父，何必……"

他打算说"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欧阳杰又打断了他道："为师决不会错，你且在一旁看吧。"

成鹤、楚豹听说要他们三人合斗一位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姑娘，都怪师祖小题大作，老大不愿意。但师祖既已发了话，却又不敢不听。于是两人懒洋洋提着剑上了场。

叶岚惟恐蔡虹玉伤了他们，轻声道："虹玉，看在那位前辈份上，你就随便和他们过几招吧。"

蔡虹玉听了叶岚的话，只皱了皱眉头，没出声。叶岚不便多说，偷偷看了看小莲。小莲非常聪明，已知叶岚心意，摇了摇蔡虹玉道："玉姐姐，他们也没伤我，不如算了吧！"

蔡虹玉拍了拍她手背道："好，姐姐听你的，只向他们要支剑来给你玩玩吧。你看，那是一柄宝剑，你要不要看看？"说着指了指洪凤手上的剑。

小莲见那剑光华闪闪，耀人眼目，大喜道："就是这样吧！"

蔡虹玉笑了笑道："姐姐这便向她要剑去了。"说罢身形一晃，刹忽到了洪凤背后，以指代剑，往她背心划去。

洪凤七星剑法已有相当造诣。他们师兄妹三人以成鹤武功最强，内力、剑法均得乃师真传；楚豹内力虽胜洪凤，剑法却是不如；洪凤内力虽不及成鹤，剑法却并不逊色。但她面对的并非一般高手，加之她料敌不足，没想到蔡虹玉身法如此之快，才一晃身便到了她背后。她反应虽也不慢，可一招上步回身劈剑没能使得完全，蔡虹玉又已绕到她右边，右手在她握剑手腕上一拂，她只觉腕上一麻，宝剑便到了蔡虹玉手上。

洪凤又惊又怒又羞，一时满脸通红，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蔡虹玉倏进倏退，将宝剑递给小莲。还来不及说话，楚豹已怒吼一声，和身扑上，一招探海平衡下刺剑，剑尖直指蔡虹玉右膝牍鼻穴。她眼疾手快，哪能给楚豹刺中。右腿抬处，三寸金莲往对方剑身踏落，右手银虹一闪，朝对方握剑手腕削去。

楚豹这时正上身前倾，左腿后抬，右脚单独落地。他根本想不到蔡虹玉动作如闪电般快捷，自己一剑落空，对方剑已到了眼前，长剑若不撒手，一只右腕便保不住了。这时已容不得他犹豫，右手五指一松，上身一仰，疾退数步。

蔡虹玉右脚踏住楚豹长剑，也不进击，只冷笑了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

楚豹一招失手还以为是自己轻敌所至，不知死活，双掌一错，又要抢上。

成鹤比楚豹更沉稳，情知蔡虹玉剑术精妙，师弟决非其敌，自己亦殊无把握胜她。但这时势如骑虎，不能不上。于是他一领手中长剑，抢在楚豹前面，一招挽花马步劈剑，剑尖抖起七朵剑花，点刺蔡虹玉胸前七道大穴。这一招虽无楚豹那一招探海平衡下刺剑凶狠，但攻守兼备，势沉招妙。

蔡虹玉右手剑随意一挥，便将胸前门户封得严严实实。成鹤的剑尖与她的剑相触，发出"叮叮……"七声脆响。

成鹤先时以为蔡虹玉只不过剑术高明，内力决不及自己。但两剑相触，他感到手臂一阵震动，才知对方内力也很不弱。于是全心凝神，将四段三十一式七星剑法一一使将出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七星剑法亦属上乘剑法，确有不少精妙招式。成鹤虽囿于功力火候，不能将七星剑法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亦已大有可观之处。

蔡虹玉欲一观七星剑法全豹，因而并不急于胜他，只以绝妙轻功闪展腾挪。

世上一法通则万法通，当一个人将一种剑法练到了至高境界时，那就必然悟透了剑理。既明剑理，则任何一种剑法剑式，只须过目一遍，当可大体了然于胸。蔡虹玉剑法即已到了这种境界，成鹤将三十一式七星剑法堪堪使完，她也将身法一变，开始反击。

却说洪凤宝剑被夺，如何甘心！她见大师兄敌住了蔡虹玉，又知小莲武功不高，飞扑过去要夺回自己宝剑。小莲虽小孩心性，好奇心重，但究竟知书懂理，自然不会要人家东西。见洪凤飞身过来，忙将剑抛了出去道："还你，接住了。"

洪凤接过宝剑，心中大喜，不再去难为小莲，却一摆柳腰，掠到成鹤身边道："师兄，我来助你！"

蔡虹玉冷冷道："早就该一齐上。"说时将踩在脚下的长剑以脚尖一挑，长剑径朝楚豹飞去，口中轻叱道："你也来吧！"

楚豹正恼羞成怒，一时又找不到称手的长剑，见自己剑飞来，一把接过，冲上前来。真个应了欧阳杰之言，师兄妹三人合斗蔡虹玉一人。

七星剑法本属上乘剑法，而这三人又非庸手，联手合击，威势果然惊人。蔡虹玉若非先见识过全套七星剑法，这时还真难于应付。但她既已明了七星剑法的剑路剑式，自然好整以暇，从容相对。

欧阳杰对洪峰道："为师之言如何？你向来固步自封，这是武家之大忌。学无止境，武无定法。七星剑法属上乘剑法，绝非拘泥成法之人能登堂入室。你几个徒儿剑法虽中规中矩，但拘于招式，呆板不化，沉稳有余，机变不足，这都是你平日自以为是的结果！"

洪峰被欧阳杰说得脸上阵红阵白，眼见蔡虹玉与自己三个徒儿相斗，应付自如，从容不迫，他自问也不能如此，方知自己确如师父所说，自以为是，固步自封，竟不知天下有如斯精妙的剑法！他哪里知道，这还是蔡虹玉没有杀伐之心，没使出她那套如疯似魔的剑法。否则，他三个徒儿哪能抵挡！

片刻之后，蔡虹玉单脚点地，身形滴溜溜转了一圈，手中剑一招三式，分袭洪凤、楚豹、成鹤三人，招式诡异，迅若飘风，内力强劲，锐不可挡。剑到处，洪凤宝剑脱手，楚豹长剑腰折，成鹤则被震得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成鹤三人七星剑法已有小成，在晋、陕道上名头极大，不料今日三人联手居然败给一位年轻姑娘，不由惊得呆了，场中练武的几十人也一个个目瞪口呆。洪峰更是浑身大汗淋漓，做声不得。他这时已有自知之明，就算亲自出手，也是输多胜少。

蔡虹玉插剑归鞘，招了叶岚、小莲转身欲去。却听欧阳杰叫道："姑娘且请留步！"一顿又道："今日得见姑娘妙技，使劣徒大开眼界，老夫在此谢过！"说着抱了抱拳。

蔡虹玉虽也抱了抱拳，语声却仍是冷冷的道："不敢。"

欧阳杰接着道："老夫几十年来未曾见识过姑娘这般精妙的剑法，一时手痒，想与姑娘切磋切磋，姑娘可有兴致？"他虽有心要让自己的徒子徒孙受些挫折，以便煞一煞他们的傲气，但又不肯坠了七星剑的威名，所以要亲自出马挽回面子。叶岚早已看出这位老者是剑道高手，惟恐他和蔡虹玉交上手后再难化解，赶忙抱拳道："我们有急事他往，不克久留，请前辈见谅！"

欧阳杰微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老夫和这位姑娘点到即止。"

蔡虹玉一听这话，明摆着是说他准赢，不由勃然作色道："好，我便和你一较高下！"叶岚自子午谷拜堂后，总觉自己愧对蔡虹玉，所以处处让着她，不肯拂逆她的意思，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默默退在一旁。

欧阳杰将成鹤手中长剑接过，对洪峰师徒四人道："人是活的，剑法是死的。七星剑法变化精妙，你们待会可认真观看，仔细揣摩。"然后转对蔡虹玉道："姑娘请了。"

蔡虹玉也不客气，剑诀一领，一招丹凤朝阳应手而出。

欧阳杰有心先试一试她功力，以剑作刀，朝她剑身猛砍下去。

蔡虹玉知他心意，也不闪避，任他砍个正着。众人只听铛的一声大响，就见两人各自退了一步，竟似势均力敌。欧阳杰这一剑用了八成功力，原以为对方长剑纵不被砍断，也必会脱手。谁知一剑砍下，非但没将对方长剑震落，自己手臂反而一阵酸麻。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自己有近七十年功力，这丫头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却不知她有何奇遇，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他哪里知道，蔡虹玉三岁开始练功，已有十六年功力，在地宫中服了三花玉露丸后，增加功力三十年，又得无尘子内力二十年。所以她虽只十九岁，实在已有近七十年功力，当然是与欧阳杰不相上下了。

欧阳杰既知她内力如此了得，自不敢有半分大意，将浸淫了数十年的剑法尽数施展开来。同是七星剑法，在他手中施展，与成鹤等使来简直有天渊之别。且不说功力之差，单就招式而论，欧阳杰使出来既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又机变百出、灵动异常。不说成鹤他们，就是洪峰，也不知七星剑法竟有如许妙处，不由看得又惊又喜，又羞又惭。成鹤等几个小辈没有见识，还以为师祖授徒藏私，没将压箱底本领传给师父。洪峰却知道，若非遇上蔡虹玉这等剑道高手，七星剑法的精髓决难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但若不是师父，而换上他洪峰，那也是决难如此的。

蔡虹玉在剑术上虽只下了十几年的工夫，但她聪颖异常，极有悟性，何况断魂剑法诡异莫测，更胜七星剑法三分。加之她轻功高妙，而功力与欧阳杰相若，所以动手时竟能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两人都是剑道高手，使的都是上乘剑法，这一场比剑，只看得叶岚心驰神往，浑忘了身外事。其余的人自不必说，更是看得头昏眼花、魄动心惊。

两人以快打快，满场游走，长剑数度相交，但只一沾即分。后来越打越慢，只是隔着老远比比划划，而且许久才出一招，便似游戏一般。但看他们神态肃穆，却又不似闹着玩的。这可把大家看糊涂了，惟独叶岚知道，两人是以剑招比拼上了内力。而且看两人情形，不拼个两败俱伤，那是很难罢手了。这一来他可急了，一时又无法可施，只把双拳紧握，头上冒出了汗珠。

小莲看不懂比剑，见叶岚神色紧张，不解地牵着他的手问道："岚哥哥，你怎么了？"

叶岚目不转睛看着相搏的两人道："别闹，乖乖站在后面。"

洪峰也已看出情形不对，欲上前相助，又碍于武林道义，不好意思出手。他只盼叶岚动手，那么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出手了。

他正想着，忽见叶岚双袖扬起，便迫不及待地一挥手中长剑，往蔡虹玉刺去。这时正逢欧阳杰朝蔡虹玉遥遥劈来一剑，蔡虹玉挥剑在胸前斜斜一挡，将劈来的剑风挡向一边，刚好指向洪峰，便听嘶拉一声响，洪峰一件外衣给剑风绞得条条缕缕，人也站立不住，往后直退了三四步才站稳。他这才知道厉害，惊疑地看着蔡虹玉，再不敢动。

高手比试，到了紧要关头，那是谁也不能想罢手就罢手的。因为你稍一让步，对方就会乘隙而进，那时便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蔡虹玉和欧阳杰现在正是处于这种欲罢不能的境地。

叶岚知道，若要他们罢手，只有自己出手了。但他也知道，这两人剑术、内功已可算得江湖绝无仅有的高手，自己要接住其中一人，当不成问题。若说同时接住两人一击，那就大大的危险了。接得巧时或可无事，弄不好自己则有性命之忧。但两人情势已相当危急，再不容他犹豫。他觑准两人剑招将收而未发之际，前跨一步，一展双袖，往两人剑风相交处挥去。但听啪的一声大响，随见满空碎片纷飞，叶岚一双长袖至肘为止，被剑风绞得粉碎。他双袖之上是贯满了内家三清气功的，而他已身具百年功力，这一拂自然非同小可，竟将蔡虹玉和欧阳杰各自震退了两步。但他受两人内力反击，也被震得摇摇欲倒。

蔡虹玉大惊，掠过去扶住他道："叶大哥，不要紧吧！"

叶岚站住定了定神，道："我没事，我们耽误时间不短，快走吧。"

蔡虹玉自然再无话说，三人转身朝院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