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十一章 长剑无情寒敌胆，凌云医术渡鬼神（一）

射中他的这枚钉子非同寻常，叫透骨钉，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之一。叶岚要穴中钉，立时全身一抖，脸色变得煞白，头顶上聚集的白雾也散失殆尽。

唐虎大喜，知道大功告成，正要从窗口跃进房去，忽听一声喝斥，立觉一股冷风当头罩下，大惊，不及进房，侧身一旋，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他左侧劈过。只须慢了毫厘，他便被劈成两片。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人是蔡虹玉。

蔡虹玉中了迷药，初时晕眩得厉害，调息一阵后，稍觉好转。她放心不下，匆匆来了叶岚住处。好在她及时赶到，救了叶岚；又可惜她头脑仍有些晕，出剑不快，让唐虎躲过了。她恨唐虎暗箭伤人，一连又是几剑。

唐虎此刻点穴镢在手，左挡右拒，居然也给他一一躲过。他情知不敌，逃命要紧，右手点穴镢拼命抵拒，左手打出一大把暗器，将蔡虹玉阻得一阻，几个倒纵没入黑暗之中。若不是蔡虹玉中迷药在先，便有十个唐虎，只怕也已成了她剑下亡魂。

蔡虹玉关心叶岚，无心追他，纵身从窗口跃入房内，扶住叶岚惶急问道："叶大哥，你怎么样？"

叶岚微睁星眸，轻道："快，快追，要解药。"

蔡虹玉一惊一急，重又跳到窗外，纵上屋顶。举目四望，虽明月当空，银光遍洒，却哪里有唐虎的人影？无奈，只得重又回到房内。

她见了叶岚痛苦神色，大急，将店主叫来，用剑指住他喝道："快说，附近可有疗毒的名医？"

店主吓得抖抖索索道："姑娘，饶，饶，饶命......."

叶岚劝道："虹玉，别这样。"

蔡虹玉收回长剑，店主才心惊胆战道："这儿往长安西南有一座山，山名子午谷。谷主凌云，医术通神，能取死回生，只是脾气古怪，轻易不肯给人治病......."

蔡虹玉听到这里，给了店主一锭银子，将他打发出门，然后对叶岚道："叶大哥，我们这便去子午谷吧。"不由分说，背了叶岚便走。

她展开轻功奔行了近两个时辰。东方既白，天边挂着一抹淡淡的云霞，晓风拂过，她感到一丝寒意。又且一夜奔波，早已是饥肠辘辘，疲累不堪。

她奔入路旁一栋废屋，将叶岚放在地上倚墙坐好，自己也坐在一旁。才坐下，便听得刚才来路方向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一会儿便到了近前。

蔡虹玉凤目一扫，见二十多匹骏马驼着二十多位黑衣武士正风驰电掣般在废屋前大路上奔行，唐虎就在其中，大喜，心想我只须向唐虎要解药便了，何须去子午谷！可是低头一看叶岚，见他状极痛苦，知他正在全力运功抗毒，这时是万不能分心抵敌的。否则毒气侵入心脏，那就没救了。她怎敢丢下他不管！但如不抢到解药，这毒又不能驱除。她一横心，俯身抱起叶岚，柔声道："叶大哥，你忍着点，我不放心你留在这儿，还是带了你动手吧。"单足在地上一点，一式乳燕投林，笔直朝唐虎飞去。

她左手挟着叶岚，右手持剑，凌空下扑，长剑挽起一道银虹，势挟雷霆。刹时发出一片惊呼，黑衣武士立有二人毙命，二人重创。

蔡虹玉觑定唐虎，闪电般朝他迫去。但她尚未迫近唐虎，那些黑衣武士已跃下马背，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乱砍乱杀。

那群武士虽二死二伤，但仍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五六人身手已臻一流境界，其余的亦自不弱，加之他们多半悍不畏死，蔡虹玉武功虽高，又哪里能够抵敌！何况她一手挟着叶岚，要分一半心事来照护他，生恐他为敌所伤。那些武士也看出了这点，倒有半数人朝叶岚身上招呼。

蔡虹玉情知如此下去，只怕解药尚未到手，叶岚先已丧命。只得先谋求脱身，解药以后再想办法，于是她绝招连演，下手决不容情，剑到处血肉横飞，一连砍翻数人，打破缺口，冲出包围，展开绝顶轻功，如飞似箭，朝西南疾奔。

正奔行间，迎面遇上两人，却是叶岚的妹妹叶蓉及方新。

蔡虹玉再也支持不住，将叶岚交给叶蓉，来不及说明，就坐在一旁调息。

叶蓉见哥哥中毒甚深，又惊又急，只是两眼流泪，不知如何是好。

蔡虹玉调息刚定，正要将叶岚中毒始末告诉叶蓉，那群黑衣武士又阴魂不散地追来了。这次更多了几个厉害人物，为首两人，一个是鹰爪门高手庞来兴，另一个手持一杆蛇尾戟，名叫孙明达，江湖上人称赛吕布。这两人正是这群武士的首脑。

蔡虹玉见他们又已追来，心中暗暗高兴，这回有叶蓉方新护着叶岚，她便可放心去拿唐虎要解药。可她立时发现，唐虎这次并没来。正有些失望，忽又想到，唐虎与他们是一路，说不定他们也有解药，只须抓住其中一人，就可逼他们交出解药，于是对叶蓉方新道："你俩护着叶大哥，我去要解药。"说罢走到屋外，突然一晃身，往左掠去，一个武士便已到了她手中。

她将剑阁在那人脖子上，喝道："你们若要他性命，就快拿解药来换！"她哪知这些人俱是燕王手下，不同于一般江湖人物，哪顾同伴死活！

孙明达怒道："大家一齐上！"朝蔡虹玉就是一戟。

蔡虹玉用手上武士去挡，以为孙明达必会撤招。哪料蛇尾戟非但没撤，而且劲力奇猛，从那武士前胸插进，背后透出，戟尖差一点就伤着了蔡虹玉。蔡虹玉大怒，运足劲力挥剑猛往戟杆上砍去。只听铛的一声大响，孙明达两臂一阵酸痛，手上只剩了半截戟杆。

孙明达大惊失色，因为他手中这支蛇尾戟，戟杆乃精钢所铸，有杯口粗细。而蔡虹玉手中所使并非宝剑，不过是一把普通青钢剑，若非内力惊人，断不能砍折戟杆！他自问没这份能耐，何得不惊？握着半截戟杆楞在那儿，正不知是上前好还是退后好，庞来兴已越众而出道："孙兄且暂退下，待老夫会会她。"

庞来兴乃鹰爪门第一高手，其徒高宝已那般厉害，他的鹰爪功较之高宝自然又不可同日而语。他每一招出手皆暗含着几式精妙的后着，而且风声劲急，凌厉迫人。若是以前，蔡虹玉很难与敌。但自入地宫后，她内力比先前增长了不止三倍，实在比庞来兴还胜许多。两人一交上手，庞来兴被迫得连连后退。

蔡虹玉不敢离开叶岚太远，所以并不追杀。庞来兴心知肚明，自己决非其敌，一时踌躇不前。这批武士以他武功最高，他不上前，余人自不敢动，只将废屋团团围住。

蔡虹玉情知要迫他们交出解药几无可能，而长时间僵持下去，又于叶岚大大不利，于是与叶蓉方新商量，由她领先杀开一条血路，方新居中背着叶岚，叶蓉断后，冲出重围再作计较。

三人冲入敌阵，这一场血战，真个惊鬼泣神，动人心魄。只见蔡虹玉矫若游龙，势如猛虎，右手长虹飞舞，剑到处似砍瓜切菜，刹时砍翻了五六人，除庞来兴和孙明达，其余各人皆不敢正面攫其锋，纷纷绕过她，从侧面攻击方新和叶蓉两人。

这些人武功虽也不错，可方新、叶蓉尚可抵敌得住。

蔡虹玉力敌两大高手，庞来兴和孙明达竟阻挡不住，给她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方新、叶蓉冲出了重围。

蔡虹玉边奔跑边道："你们带了叶大哥先走，这儿由我抵挡一阵，待会西安城外相会。"说罢转身如飞，迎上了又已追来的燕王武士。

叶蓉看着蔡虹玉满身的血迹、纤弱的背影和散乱的头发，眼睛一阵潮润。她一跺脚道："方大哥，你带了哥哥快走吧，在西安城北门外等我们。"说罢转身朝蔡虹玉奔去，要与她并肩共阻强敌。

这一场恶战，较之刚才突围又自不同。他们突围时，须处处顾着叶岚，所以身手尚不能尽数施展。这时叶岚脱险，顾忌全去。叶蓉出自名门正派，时时不忘仁侠，下手往往留了三分情。蔡虹玉杀得性起，哪里管这许多。她凭仗着绝妙轻功，先尽量避开庞来兴和孙明达，竭力展开诡异剑法，一味砍杀其余武士。场中只见她晃来晃去，剑到处血肉横飞。肚破肠流者有之，断肢残腿者有之，头断者有之，腰斩者有之。一时惨呼声、呻吟声充耳，只听得人毛骨悚然。就连庞来兴、孙明达也觉心惊魄动，不敢再战，带着五六个受伤的武士如飞逸去。

蔡虹玉刚才抓住几人逼问过，知道他们都没解药，便也无心追杀，与叶蓉赶去西安北门外与方新、叶岚会合。

方新已租了辆马车，将叶岚安置在内。四人略一商量，吃了点干粮，便马不停蹄直奔子午谷。

中午他们到了子午谷口。方新、叶蓉留守谷口，阻止他人入谷，蔡虹玉护着叶岚入谷求医。

进谷不远，便见路旁竖着一块石碑，上方刻着"子午谷"三个大字，下方密密麻麻刻着许多文字。蔡虹玉无心去看，催着车夫赶车入内。

拐过一个山弯，谷内景观全变。谷外乱草野荆，黄泥赤土，满目荒凉，令人生出悲凄之感。谷内却似换了一个世界，满目繁花似锦，到处鸟飞兽鸣，两旁高山夹峙高耸入云，山上林木阴翳，青翠欲滴。人站在谷底仰望，头上只见一线蓝天。谷中一条清澈的小溪，沿谷蜿蜒而入，直达幽谷深处。谷中虽不见人，但到处充满了生机。

马车到了谷中再也无法行进，因为前面只有一条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蔡虹玉将车夫打发回去后，横抱着叶岚一步步朝谷内走去。一直走到谷底，方见山半腰隐约露出一角茅檐。

她精神一振，几个纵跃上到半山，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五间草房。虽是草房却结构精巧，清洁宜人，可见谷主决非俗人。

她料定这儿便是凌云居所，于是对着茅舍恭恭敬敬道："凌前辈在家吗？晚辈蔡虹玉、叶岚恳请前辈圣手疗毒！"

她连问了三声，中间茅屋的门才开了一线，探出一张十四五岁女孩的美丽脸蛋来。

那女孩似乎被蔡虹玉的美丽吸引，目光牢牢盯着她，露出羡慕惊叹的神色。但她并没将门打开，只定定地看了一回，轻轻说了声"我爹爹不在"，便关上了门。

蔡虹玉大急，高叫道："小妹妹，你爹爹到哪儿去了？他几时回家呀？"

小姑娘在内应道："不知他到哪儿去了，也不知他几时回家。"

叶岚见蔡虹玉焦急，恐她失礼，劝道："虹玉，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就在外面等吧。"他们已备好了几天的干粮，便在一棵大树下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