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五章 兄妹相逢情难已，神功初展豪杰惊（二）

叶岚仍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音问道：“姑娘这手镯是哪儿来的？”

少女神情激动得不能自已，眼中含泪道：“是娘亲留给我的。”

叶岚激动得话不成句道：“你，你父亲可，可是前朝叶，叶训导？”

少女猛扑在他怀中，哽咽叫道：“哥，哥哥......”

叶岚的心似乎突然凝固，又突然沸腾起来。他紧拥着少女，喃喃道：“妹妹，我的妹妹，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兄妹俩悲喜交集。方新在旁又是道贺，又是劝慰，许久才平息下来。到这时，叶岚方知妹妹叫叶蓉。

叶岚父母早亡，世上再没别的亲人，就只这个妹妹，今日又是第一次见面，自有许多话要说，此刻天已近暗，于是道：“妹妹，我们到前面镇上找家客栈安下，慢慢说话吧。”

叶蓉脸现异样神色道：“不，哥哥，我们还是在附近农家借宿一晚。”

四人安顿下来，用过晚饭后，兄妹俩相偕出门。

明月皎洁，星汉灿烂，晚风过处，花香虫鸣。

兄妹俩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叶蓉先开口道：“我从小就听师父说，我有一个哥哥，叫叶岚。我日日夜夜盼着见一见哥哥，今日总算见着了，我好高兴，好高兴啊......”说着说着，声音就又哽咽了，“可是......”

叶岚见妹妹欲言又止，忙道：“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哥哥替你去办。”

叶蓉忧心忡忡道：“今日江湖传闻，大魔头秦通重现江湖，还有一个叫叶岚的小魔头，两人只怕要为害武林。人们所说的小魔头该不是，不是......”

叶岚一窒，随着点了点头道：“是我。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魔头，只怕是武林朋友们有些误会。”

叶蓉着急道：“哥哥，师父说你小时被颠仙大师带去，你却怎么和秦通在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岚道：“妹妹可知道两年前玉箫公子黄浩与白虎门决战之事？”

叶蓉点了点头。

叶岚继续道：“那一战白虎门全军覆没，只逃脱了金明和秦通两位护法。金明逃到大理兴风作浪，终被玉箫公子除去。秦通那时身受重伤，倒在荒野奄奄一息，被我师父救回。他感师父救命之恩，又佩服师父的武功人品，于是自愿留下，充作仆人，要一辈子侍奉师父，发誓再也不出江湖。两年来，在师父感化下，他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这回是奉了师父之命，助我往金陵办一件要事。谁料江湖中人不问情由，见了秦叔便欲杀之而后快。”（见《剑箫缘》）

叶蓉听罢，长长吁了口气，忽又更加着急道：“这却如何是好？武林各派接到丐帮飞鸽传书，已纷纷派出高手。他们近日云集开封，附近市镇皆安插了暗桩。他们还公推我师父为首，准备大举搜杀，这，这可怎么办？”

叶岚这才明白，妹妹为什么不肯去市镇上夜宿。他见妹妹着急，安慰道：“明日我与妹妹同行，妹妹可替我申辩分明，不就没事了么？”

叶蓉想了想道：“不行，我在江湖没什么名望，他们怎能轻易相信我的话？”

叶岚道：“莫非你师父也不相信你？”

叶蓉道：“师父当然相信我。他老人家这次派我出来，就是要我查探你的底细。可是他老人家在开封，不等我们到开封，路上便会有许多高手围杀。”

叶岚默然，想了想道：“妹妹可连夜赶回开封，先对你师父禀明这事，由你师父出面解释，岂不是好？”

他这样说，一是遇到厮杀，也不至于伤了妹妹，二是这事也确实只有他师父出面说明，才能令众人信服。

叶蓉初见哥哥，自然舍不得很快便离去。但事情急迫，只得暂且作别。正要离去，叶岚却拉住她道：“妹妹也不必急在一时，你还没告诉我你师父是谁，你又是怎么到他那儿去的。为兄很想知道。”

叶蓉心急，只把自己经历约略说了说。原来她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太极剑派掌门、中州大侠高云天。他与叶岚的父亲叶居升是莫逆之交，洪武九年，叶居升下狱，他闻信赶去探监。叶居升告诉他，叶岚已委托给了颠仙大师，又将妻子委托给他照应。可是叶岚母亲因生叶蓉难产而亡，她临咽气时交给高云天一只手镯，并告诉他，要叶蓉长大后凭这只手镯认她哥哥。就这样，叶蓉成了高云天的弟子。和她一道的方新是高云天的至交好友关中大侠熊青的徒弟。

叶蓉和方新去后，叶岚回房内打坐了一会，忽然想道：“秦叔以前得罪的人太多，就算有高大侠从中周旋解释，只怕还是有人心内不服，倒不如让秦叔避开他们为妙。我在开封只怕还要盘桓几日，尔后又要去陕西扶风，耽过时日不会太短，而燕王之事非同小可，不如让秦叔连夜走偏僻小路绕过开封，先往燕京暗察燕王动静，如此一举两得，岂不妙哉！”于是将这想法对秦通说了，秦通当即别了叶岚，自往燕京去了。

他正准备安歇，忽听屋外一个声音道：“你怎么老跟着我？”正是王明颖的声音。

叶岚心中一跳。刚起身，又听一个男声道：“王姑娘，我是怕你出事啊！”这人却是袁笙。

叶岚想：“他们俩好好儿的，怎么又闹起别扭来了？”

又听王明颖怒道：“我的事谁要你管！”

袁笙可怜巴巴道：“王姑娘，你以前不是这般待我的，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

王明颖叹了口气道：“你并没错，只是我心内闷得慌，想随便走走，你要来就来吧。”两人边说边走。

叶岚情不自禁悄悄跟在后面。

前面一条大河拦住去路，王明颖和袁笙就在河边停住，坐在河堤上说话。

叶岚远远躲在一棵树后，他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但因离得太远，却听不明白。于是又往前移了移，才听王明颖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的。”

只听袁笙声音有些激动道：“是，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我若爱一个人，便当死心塌地的爱她！”

叶岚似有所感，不小心弄响了身边的树枝，立即听得王明颖喝道：“谁？”叶岚不得已现出身形，轻轻叫了一声“王姑娘”。

王明颖只是听到响声后随口喝问，并没想到真的有人，不由大吃一惊，见是叶岚，脸上一红，颤声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叶岚大感尴尬，结结巴巴道：“我，我随便出来走走，不巧遇着姑娘在这儿，我可不是，不是故意......”他定了定神道：“王姑娘，我想......”

王明颖打断他道：“你不见我与袁公子说话么？你要说什么，待明日吧。”她似乎料到叶岚要说什么，又生恐他当着袁笙的面说，所以要他换个时间说。不过女孩子心事弯儿转得多，没明说罢了。

不料叶岚闻言怏怏道：“对不起，我本不该打扰两位。”

王明颖一呆，随即明白叶岚会错了意，一顿足，指着他骂道：“你，呆子！死人！”转身往回奔去，袁笙急急跟着。王明颖忽又站定，铁青着脸，手按剑把，转朝袁笙喝道：“你再跟来，我便一剑杀了你！”

女儿心，天上星，那才真是莫测高深，又有哪个男人能知道!

却说袁笙见王明颖突然翻脸无情，果然不敢跟着她。王明颖以前待他虽说不上亲热，却也总算有说有笑，可自从见了叶岚后，脾气变得古古怪怪，喜怒无常。他见叶岚仍站在原地看着王明颖逝去的方向发呆，心头怒火大炽，喝骂道："全怪你这混帐小子！"右手握拳运劲，猛朝叶岚胸前击去。但拳头及身，犹如击在棉花堆里，非但软软的不受力，而且陷在里面拔不出来。叶岚胸肌一松，反将他弹出数尺。

袁笙自知不敌，指着叶岚道："你等着，我还会来找你！"然后恨恨地朝开封去了。

叶岚无心理他，呆站了一会，迷迷惘惘回到宿处。

第二日一早，叶岚一面在屋前场院上练功，一面等着妹妹叶蓉到来。

不久，开封方向大路上飞一般奔来十多人，叶岚大喜，停了练功，朝前迎去。但才走了几步就站住了，因为他已看清，跑在最前面的是袁笙，后面跟着的他一个也不认识，妹妹叶蓉并不在其中。他情知不妙，可这时要避已不及，只得站定不动。他倒并非怕了这些人，只是不肯多惹麻烦。

刹时，那群人将他团团围住，纷纷喝道："小魔头，这回看你往哪儿跑！""老魔头秦通哪儿去了？"

叶岚朗声道："各位前辈，各位朋友，你们误会了，在下并非什么魔头……"他刚说到这儿，便被众人喝斥声打断。

混乱中，一位颔下留了一部花白胡子的老者排开众人朝他走来。这老者正是袁笙的师父，雁荡渔隐何思梦，叶岚并不认识他。

他朝叶岚一瞪眼道："小子，你是叶岚？"

叶岚尊他年长，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何思梦接着道："大家都说你是小魔头，先时老夫还不信，今日老夫才信了。"

叶岚仍很恭敬道："前辈何所指而言？"

何思梦喝道："你小子作了什么手脚，将王姑娘骗得颠三倒四的？她现在人在哪儿？"

叶岚听他说起王明颖，神色不由一呆，心想王姑娘老是不理我，躲着我，她哪能为我颠三倒四！

何思梦见他不说话，大怒道："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些什么本事害人！来，来，来，让老夫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名为"渔隐"，然脾气之暴烈，就是不曾退隐的江湖豪客也比之不上。有人掩口轻笑，有人暗暗摇头，也有人大声叫道："对，对，看看这小魔头到底有什么本事！"

叶岚虽非惹事之人，却也并非怕事之人，见这些白道人物不问情由，心中也早已有气，当即朗声发话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叶岚自问并没做过亏心事，谁若一定要难为在下，就请一同赐教，在下今日一一领教便了。"

他刚说完，忽听得一声"叶大哥"，便见人群中闪出一人，站在他身旁，却是蔡虹玉。她昨日一怒之下离去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便又暗暗回转，却刚好听到叶岚兄妹的对话，方知自己吃错了醋。于是又羞又惭，既舍不得离去，又不好意思见叶岚。这时情势危急，却也顾不得羞惭了。

蔡虹玉突然现身，叶岚先是一喜，继而想到今日生死难料，不能连累她，因而说道："虹玉，这事与你无关，你去吧！"

蔡虹玉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身子却纹丝没动。

叶岚握着她双手道："虹玉，你何苦如此？"

蔡虹玉一言不发，只目光幽幽地盯着叶岚，眨也不眨。众人见他们卿卿我我，眉目传情，似乎根本没把在场英雄放在眼里，于是哄声大起，有人高喝道："小子，还不来领死！""小魔头，你怕了么？""那妖女也不是好东西！"

叶岚给这些人这么一激，傲气勃发，大声道："好！虹玉，我们今日便轰轰烈烈闹它一场，也不见得便输了给他们！"

这时又陆续来了不少人，场中围着不下七八十人。

何思梦反手从背后一抽，手上已握着一根钓竿。他这钓竿有些特别，竿身约三尺，可刚可柔，但又非竹非钢，黑漆漆，亮晃晃，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竿头上系着一根五尺来长的细线，线的另一端有个钢钩，钩嘴尖利异常。

他将钓竿一甩，钓竿和钓线登时抖成一条直线，长达八尺。看来这便是他的武器了。果然听他喝道："小子，快亮兵刃，老夫要将你当雁荡溪潭中的鱼儿钓一钓。"

叶岚一拍双掌道："在下从来不用兵刃，只凭一双肉掌。"

何思梦大怒道："好，看你有多大能耐！"也不顾身份，呼的一声将钓线甩了出去，钓钩刷的一下便指到了叶岚胸前玄机穴上，出手之快当真如闪电，而认穴之准也是不差毫厘。更厉害的是他那钓钩、钓线本极细微，加之速度极快，所以一般人根本没法看得清楚。

叶岚眼明手快，右手食指扣住拇指，对准将到胸前的钓钩弹去。他用了八分内力，满拟这一下就算不能将钓钩倒弹了回去，也必能将它弹歪。那时他将趋身直进，抢夺对方钓竿。

他主意打得不错，却没想到何思梦既然称作雁荡渔隐，在这根钓竿上下了几十年功夫，岂是轻易便能给人夺了去的？就在他手指欲弹未弹之际，钓线突然从下往回绕了转去，转到半途又忽然一下弯从上方再往前来，陡然间又成了一条直线，钓钩直达叶岚水沟穴。水沟穴在人鼻下，这时只要何思梦将手臂稍提，叶岚的鼻孔就会给钓钩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