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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三章 亦正亦邪非妖女,名侠实盗是潇湘(二)

6 第三章 亦正亦邪非妖女,名侠实盗是潇湘(二)

书名:侠骨芳魂作者名:五木翁本章字数:4371更新时间:2021-12-27 16:38:14

蔡虹玉见他神色有异,忙道:“画是我抢回的,人家总得给点面子。就算他真不肯借,我们为人徒者,只问心之所安,既已尽了心意,人家不借,那也只好作罢。”

叶岚回过神来,连把头点道:“不错!若是借得到,我也想借给师父一观。”

蔡虹玉抚掌笑道:“好极,好极,我只需多借些时日便成了。

叶岚大喜道:“那就先谢谢蔡姑娘了!“

半日无事,因顺江而下,加之风向也顺,大半天时间已走了百十里水路。蔡虹玉雇船时多给了银子,说好舱内由他们使用,船家和伙计只能在舱外。

入夜后,两人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入舱歇息,结果只好谁也不睡,点了一支蜡烛,就在舱内打坐行功。

船老大和伙计就在前舱板上躺下。船老大是上了年纪的人,累了大半天,一躺下便已沉沉入睡。那伙计却哪里睡得着,他仰躺着,眼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耳听着江水哗哗,想起舱内那对男女,才入夜便关上了舱门,还有什么好事!于是他难耐难熬,睡不安稳。白天他就注意到,这对男女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那还不是私奔偷情的?乡下人原本好事,何况他又是如狼似虎的年岁,正当阳刚壮盛,想到那对男女在舱内惊心动魄的情景,全身血管便似要爆炸一般,再也忍耐不住,爬起身,悄悄走到舱门口,从门缝中往里窥去。

蔡虹玉正坐在舱门边,那伙计一起身她就已知道,而从他行动看又不似身怀武功,那他窥探什么呢?蔡虹玉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他一定以为我与叶大哥……想到这儿,不由又羞又怒,杀心陡起。她原本就不把杀人当一回事,她师父早年也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她从小受师父熏染,所以变得性情偏激,心狠手辣。她对叶岚这般温顺,那已是天大的异数了!

叶岚自然也知道那伙计来偷瞧,他并没有介意,却没料到蔡虹玉会骤下杀手,要待喝阻,哪里来得及!蔡虹玉长剑从门缝中刺出,只听那伙计一声惨叫。

叶岚听得伙计惨叫,立即冲出舱门。蔡虹玉也跟了出来。

那伙计右眼中剑,眼珠已破,自然是瞎了。叶岚伸指点了他眼四周穴道,猛转头朝蔡虹玉喝道:“蔡虹玉,你,你......”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蔡虹玉见他如此声色俱厉,刹时脸色一变,但终又平复如常,轻道:“我见他鬼鬼祟祟,怕他不怀好意......”

叶岚怒道:“就算他不怀好意,但他根本不会武功,你又何必如此狠心!”

蔡虹玉脸色立又一变,突然一咬银牙道:“叶大哥既然如此不肯谅我,我便将这颗眼珠还了给他!”说罢骈食、中二指,猛向自己右眼插去。

叶岚大惊,急扣住她右腕道:“你这又何苦!”

蔡虹玉摔脱被他扣着的右手,转身冲进舱内,“嘭”的一声关上了舱门。

叶岚知她性子偏激,生恐她做出意外之事,忙抢到舱门口道:“蔡姑娘,在下适才脾气不好,你不必放在心上......”听见里面传出微微叹气声,便住了口,转身给那伙计上好药,将他安顿好了,然后独自一人在前舱板上发起呆来

......

四日后,二人到了长沙,找到达远镖局。总镖头刘金山已去了京师,还画、借画之事只得暂时作罢。

这一日到了幕阜山。幕阜山地处湖广、江西交界处,虽无五岳的高伟雄奇,但它绵亘数百里,林木青翠欲滴,野花异卉触目皆是,景色甚是清幽宜人。更兼清悠悠的修河依山回环,山水相映,又平添了几分妩媚,真个山清水秀。只是这一带人烟稀少,不免显得有些荒凉。可在幕阜山中段却有一座依山环水的古城,集市繁华,民风古朴,这便是北宋大诗人黄庭坚的故乡分宁县城(即今江西修水县城)。

叶岚和蔡虹玉在城西头一家饭馆用了饭后,穿闹市而过。闹市中一群地痞流氓无赖朝他俩迎面走来,见了蔡虹玉这般明眸皓齿、如花似玉的少女,个个挤眉弄眼。有两个胆大的,竟朝蔡虹玉身上撞来。

蔡虹玉大怒,一手握住剑柄,却被叶岚按住,只得狠狠瞪了两个无赖一眼。这些人并非武林中人,更不知蔡虹玉的厉害,见她用眼瞪他们,非但不怕,反而嘻嘻哈哈跟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脏话脱口而出。有的说:“这娘们真漂亮!”有的说:“小娘子,不如跟了我做个小吧。”又有人抢着道:“还是跟我好,我还没娶老婆呢。”

叶岚大惊,知道这种人最是皮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只怕再说下去便要更下流了。而蔡虹玉此时脸色铁青,纤手又按住了剑柄。只要她这柄剑一出鞘,这些人便一个也休想活命。叶岚忙握住她按剑的手,劝慰道:“蔡姑娘,不必与这种人计较,我们快去吧。”不由分说,拉了她便跑,不一会儿便将那群人甩掉了。

蔡虹玉受了如此羞辱,却又不能杀人,只气得花容失色。叶岚大为不忍,握着她纤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虹玉,要你受这般屈辱,实在难为你了!”蔡虹玉自结识叶岚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般温柔,心中大为受用,轻叫了一声“叶大哥”,脸上一红,急忙把头垂下。叶岚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安,心想她原本性情偏激,心狠手辣,今日这般忍耐,实在是为了我的缘故,这却如何是好?

叶岚心中正不安,猛抬头间,对面崖壁上三个大字跃入眼帘:南山崖。不由想起师父说过,江西分宁有一处南山崖,是北宋大诗人黄庭坚少年时避居攻书之所。原来就在这儿,于是收住脚步,放眼顾盼。

这地方绿水回环,风景秀美,崖上亭台楼阁,九曲回廊,花香鸟语,松竹掩映。崖顶上一座佛塔,巍巍然高耸入云。若登塔顶而俯瞰,分宁县城恰似一位娇小玲珑的姑娘,文静而羞涩地站在你眼前。一弯秀水宛如一条柔软的飘带,围在这位姑娘的纤腰上,使她显得愈加婀娜,愈加妩媚。而且这地方处闹市而不杂乱,既洁雅而又清幽。难怪黄老先生少年时要选中这个地方攻书了。

叶岚虽有览胜的情致,无奈却没闲功。正要离去,后面忽然如飞奔来八人。前面三人是潇湘四侠中的刘连虎、屈斌、杨鹰,后面五人他们却不认识。这五人一色穿着打扮,都是一身丧服,脸上都阴惨惨的,手上各执着一支哭丧棒,看形象决非善类。叶岚、蔡虹玉心中明白,这是刘连虎他们请来的帮手,要夺画报仇,并杀人灭口。情知无可逃避,二人干脆站着不动。

刘连虎隔着老远便喝道:“妖女,速将图画拿来!”

说话间,人已到了眼前。他又喝道:“终南五圣在此,妖女还不......”

没待他说完,蔡虹玉冷笑道:“五圣?我看倒像五鬼!”

“呜......”一声尖锐刺耳的怪啸自那五人口中发出,随见一人阴风般刮到了蔡虹玉身前,哭丧棒夹着劲风当头劈下。

蔡虹玉既没拔剑,也没还手,身形一晃,闪到了一边,娇喝道:“你们五鬼齐上吧!”

叶岚急道:“虹玉,不可轻敌。”

蔡虹玉回眸笑道:“叶大哥......”她刚叫了一声,忽见叶岚侧头往左凝望,随着看去,见左边大路上一匹白马四蹄翻飞,奔驰正急,马上人一身兰色紧身服,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女。随后又是两匹骏马,马上一老一少两人。叶岚猛然高叫了一声“王姑娘”,随即展开轻功,朝着三骑逝去的方向急追而下。蔡虹玉心中一沉,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妒意,转而化为怒气,突然拔剑出鞘,闪电般刺出,将正向她扫来的哭丧棒削下一截。

五圣其余四人大怒,一齐围了上来。他们装束诡异,脸色阴森,本已十分怕人,而这时口中又同时发出刺耳的“呜呜”声,扰得人心烦意乱。他们本身功夫更是了得,五支哭丧棒此起彼伏,神出鬼没,而且似乎训练有素,攻守之间,配合得当。

蔡虹玉凭一身轻功和剑术,虽非五圣联手之敌,也总可以抵挡几十招。但刚才叶岚一去,她心念电转:“不知刚才那位姑娘是谁,看他神情惶急,只怕......他见了那位姑娘,自然不顾我的死活了!”心中气苦,心神自然大乱。高手临敌,精神须高度集中。她心神一乱,立被一棒打在背上,打得口喷鲜血,往前一个踉跄。

生死关头,她一咬银牙,趁着前扑之势,一剑刺倒挡在前面的一人,打开一个缺口,冲出了五圣的包围,却又被刘连虎三人挡住。

她身形急晃,如螭如魅,绝招连演,一剑削去了屈斌半边脑袋,但自己肩背也中了刘连虎一掌。她强提一口真气,如飞逸去。刘连虎和五圣紧追不舍。

却说叶岚刚才忽见衡山派刘松和郎平安紧追王明颖,一时情急,也追了下去。他轻功虽高,终究追不上奔马,时间一长更是越拉越远,最后连三人影子也看不到了。他跑着跑着,忽然想起,王姑娘固然有险,可虹玉情势更危急,怎可舍她而去呢!于是急刹身形,掉头往回猛赶。

待他赶回原处时,哪里还有蔡虹玉的影子?连终南五圣和刘连虎也不见了,只杨鹰一人在那儿处理屈斌尸身。

叶岚扣住杨鹰领口喝道:“蔡姑娘在哪儿?”

杨鹰双目喷火道:“那妖女中了一棒一掌,还活得了么?就算她逃得了性命,也是废人一个。”他见叶岚脸色忽青忽白,又道:“怎么?你的姘妇成了残废,你心疼了是不是?……”他恨蔡虹玉杀了他兄弟屈斌,所以专挑恶毒的话说。

叶岚心中正觉得是自己害了蔡虹玉,一听他恶言秽语,无耻之极,勃然大怒,手上一紧,“喀嚓”一声,杨鹰喉骨被他生生捏断,登时一命呜呼。叶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下重手杀了杨鹰。是因为他侮辱了蔡虹玉?或是为了蔡虹玉的生死不明?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是为了蔡虹玉而杀人。

杨鹰既已死了,蔡虹玉也无从觅处,叶岚无奈,只得郁郁不乐地往京师去了。

自分宁出发,过九江,历安庆,经芜湖,一路无事,安然到达京师。叶岚按他师父指点找到了两岁时便已离开的故居。

听师父说,他爹爹是洪武九年下狱的,第二年师父探监,受爹爹之托,将自己带走。其时母亲即将临盆,后来生的也不知是男是女,如今到底是生是死,只知母亲因难产而亡,父亲不久也死于狱中。他捋起袖子看了看,那只晶莹的手镯就戴在腕上,那是他跟师父走时,母亲给他的,手镯本有一对,另一只留给尚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他站在故居前,看着断墙颓瓦,黯然神伤。后园更是荒草萋萋,乱石垒垒。看着乱草中的两块墓碑,看着墓碑上赫然刻着的“叶公居升之墓”“叶母黄氏之墓”,叶岚悲从中来,拜倒在地放声大哭。

他哭得精疲力乏,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爹爹、娘亲向他走来,爹娘微笑着抚摸他;突然又见爹爹披头散发,身戴重枷,惨死狱中,娘亲浑身是血,痛苦呻吟......

他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恨恨自语道:“朱元璋不识好歹,将我爹爹一颗忠心当作驴肝肺,以致爹爹冤死狱中,害得我失去父母,成了孤儿。我为什么要去助他孙儿允炆?他们叔侄争位,骨肉相残,正是天理报应,与我何干?”可师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岚儿,你父因力主削藩,触怒太祖,被打入天牢,以致冤死。这事你父并没有错,如今太祖驾崩,皇太孙即位,太祖诸子各拥藩镇自重。朝廷再议削藩,引得诸王不满。上月建文帝令曹国公李景隆猝至河南,围开封,执周王,诸王人心浮动。你此去京师,设法面见建文,要他早作计议,宁息此事。否则,战事一起,兵连祸结,生灵涂炭。你此行关系重大,但愿你以天下苍生为重。你父也曾要为师转告你,宁可朝廷负他,他终不负朝廷,要你长大报效朝廷。何况据说建文帝仁慈宽厚,辅他坐朝实可说是为黎民百姓造福。”

想到师父这番话,叶岚汗透重衣,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思忖道:“师父要我不可因私仇而废大义的意思那是再也明白不过了。既然师父和爹爹都是这个意思,我若不听,岂非不义不孝?不义不孝,何以立身?罢罢罢,算你朱家皇帝鸿运高照,我便助你这一回吧。”

主意打定,心里觉得轻松了些。找好宿处,用过晚餐,华灯初上时,他按照未出师门时就与秦通约好的暗号,找到了秦淮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