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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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可知道她是谁？”张泉感叹着问。

“谁？”清怡明如秋水的双眸看看张泉，又看看雕像问。

“她叫瑶姬，相传为西王母的女儿，据说巫山便是她的化身。”

“真的？”清怡惊讶地问。

“当然。传说她曾助大禹治水，疏导三峡水道，所以博得后人尊祀。”

“这位瑶姬姐姐人漂亮，心地又好。”清怡说罢，对着神像连连作揖，以示敬意。

张泉见了，微笑道：“关于这神女还有一段优美的风流韵事呢！清怡，你要不要听？”

“好啊，你快说来我听！”清怡眼光柔柔地看着张泉。

张泉左手揽着她纤腰，右手抚着她秀发，轻柔道：“你知道宋玉么？”

“是不是那个与潘安齐名的古代美男子？听说她很有文采的。”

“不错，他写过一篇《高唐赋》，其中就叙述了楚王曾在梦中与巫山神女于高唐观相会……”张泉说到这儿忽然停住。

清怡急不可耐道：“你接着说呀！”

张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轻声道：“听！”

清怡竖起耳朵一听，隐隐听到呼喊喝叱声从远处传来，正要说话，却被张泉拉出了庙门。

张泉仓促道：“清怡，附近好象有高手在打斗，你速回去给玄机子大侠他们报信。”

清怡不动，盯着他道：“你呢？”

“我去看看是些什么人。”

“不，我也要去！”

“听话，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与人家动手。”

张泉跃上一株大树，游目四顾，但见云缭雾绕，排青叠翠，又哪里看得见人影,只听出打斗声传自神女石方向，于是展开轻功急掠而去。不消片刻，已远远望见神女石了，但眼前挡着一大片林立的巨石和参天古木。他忽然省起，这儿便是当初带着清怡来到神女石下时没有了路径的那块地方，脚下不由一顿。就在这时，喝叱打斗声大起。他转过一块巨石，陡见前面古木巨石空隙处，四条人影如旋风般急舞。他们时分时合，打得激烈非常。因身法太快，张泉无法看清是些什么人。

他正凝神观看，古木后转出两人，正是那铁塔般巨汉和绿衣少女。他心中疑惑：“这两人上巫山来干什么？”正思忖间，交手的四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回他看得清楚，心中更加惊疑：“斡离、完颜亮和赵方、耶律一鸿怎么都上巫山来了？莫非他们要不利巫山七子？”正疑惑间，却见大汉和绿衣少女冲向完颜亮和斡离，出手就是杀招。完颜亮和斡离撇开赵方和耶律一鸿，一个接住少女，一个接住巨汉，四人又是一场生死相搏。

张泉见过这几人交手，他知道巨汉的厉害，当日斡离和明月居老板联手才与他打了个平局，今日不知斡离如何抵挡。他看得兴致大起，不知不觉间又往前移了数丈。

这时，令他更不解的事发生了，赵方、耶律一鸿原本与斡离、完颜亮生死相搏，此刻却突然插进去帮着这两人对付那巨汉和少女。这一来，巨汉和少女吃不消了，被四人逼得连连后退。张泉对那四人本无好感，现在又见他们以众欺寡，不由动了侠义胸膛，正欲上前相助，猛听斡离喝道：“大家别打了，那小子在这儿！”另外五人转头朝张泉看来。又听完颜亮道：“快抓住那小子！”于是，六人齐朝张泉立脚处奔来。

张泉心中大疑：“他们冲我来干什么？”

那六人和张泉相距不过数丈之遥，片刻工夫便可到。可他们转过一株古木后，张泉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却见不着他们人影。

张泉听着他们先是吵嚷喝骂，一会儿后又动手打了起来。听声音当在左近不远处，他往左掠去，但才转了一个弯，那声音却到了右边；于是往右去，才转过一块巨石，声音却到了后面。就这样左转右拐、前进后退地找了半个时辰，始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忽然省悟，这地方的古木巨石是按阵势排列的。他听玄机子说过，知道这阵是三国时诸葛武侯创设的，名曰“八阵图”。阵中有八门，曰：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他只记得入生门才能出阵，入死门则是绝路，却不记得各门的方位。若不懂阵法，在阵中乱闯，非但徒劳无功，甚而会走上绝路，于是他停了下来。又过半个时辰，张泉听那六人的呼喝打斗声渐渐往正南方向远去了。正心中焦躁，古木后转出清怡和花仙子、玄机子。

“张泉大哥，你没事吧？”清怡问。

“我没事。”

“人呢？”花馨问，一边东张西望。

“都往那边去了。”张泉往正南方向一指。

玄机子变色道：“七妹，你带他俩出阵，我去看看。”

“我也去。”张泉抢着道。

“在这八阵图中，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奈我何！我去看看。若非十恶不赦的人，便给他们指条活路；否则，让他们自生自灭！”玄机子知道张泉担心他的安危，笑着说。不待张泉再问，一晃身没了踪影。

他们三人回到宿处，一杯茶还没喝完，外面有人高声欢呼道：“二哥回来了！”

花馨大喜，飞一般冲出房门。张泉清怡也跟了出去，见花馨、寒冰子、鬼谷子、霹雳子、元阳子五人围着一位儒雅文士，大呼小叫地问个不停。那文士就是巫山七子中的老二青云子，张泉知道他文才武功都属上乘。这时见他虽满脸笑容，但掩不住风尘之色。六人亲亲热热七嘴八舌说着话，张泉不忍打扰他们，和清怡站在远处看着。

不一会玄机子返回，至此巫山七子聚齐，本该更有一番热闹。不料青云子沉声道：“大哥，正有一件大事待你而决。”玄机子道：“什么大事？”青云子声音更沉重道：“蒙古人已兵分两路犯我疆土……”

张泉脑中嗡的一响，心中想着：“现在敌人大举进犯，我不能再呆在这儿，我得赶紧下山，助父亲抗敌要紧……”

清怡本挽着他右臂，感觉他身子一震，美目朝他脸上望去，见他脸色难看，不由问道：“张泉大哥，你怎么了？”原来他们隔七人尚远，清怡功力较差，并没听到青云子的话。

张泉抓住她双臂道：“清怡，元人犯我疆土，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要下山，从军杀敌！”顿了一顿，又有些不安道：“可是，可是，你呢？”说时盯着清怡两眼，却见她眼神黯然。

清怡挣脱他双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张泉：“张泉大哥，我，我……不管你到哪儿，我都跟着你！”她说完这句话，眼中却滚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张泉心中一阵激动，将她拥入怀中……

他心情渐渐平静，又听到青云子道：“……蒙哥亲率一军攻四川合州，忽必烈从云南、广西北上攻谭州（即今长沙）及鄂州，宋室形势危如累卵。我们要不要助朝廷……”

元阳子和霹雳子同声吼道：“不助，不助！那狗皇帝不识好歹，将大哥一家害死，我们几人有谁不是被他逼上巫山的！何况奸相贾似道（台州天台人，因其姊为南宋理宗赵昀宠妃而被进用，开庆元年为右丞相；度宗时权势更盛，封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德佑六年坐罪被革职放逐，至福建漳州木棉庵，为监送人郑虎臣所杀）把持朝政，暗通蒙古！”

寒冰子和鬼谷子也随声附和。青云子和花仙子没说话，目不转睛看着玄机子。

玄机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但随即逝去，徐徐道：“国难当头，匹夫亦当挺身而出，你我兄弟虽非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但也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又怎能容大好河山任胡儿践踏！又怎可因个人恩怨而废了大义！”

青云子也慷慨激昂道：“我们誓随大哥征战沙场，杀胡虏，保家国！”

玄机子徐徐舒了口气，道：“我本有件事委决不下，但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容六人问他，挥手道：“大家今晚休息，明日再议从戎杀敌之事。”

虽然时令已是春末夏初，但巫山晚上的风仍然寒意甚重。几颗孤零零的星星从云间探出眼来，一闪一闪的，似乎在相互询问，又似乎是相互示意，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可咫尺天涯，它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山崖下，草庐前，玄机子仰首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出神，心里却在无奈地感叹。而草庐中，一对璧人正在缠绵缱绻，海誓山盟。

玄机子走近草庐窗边轻叫道：“张泉兄弟，请出来一下。”他这里话声方落，草庐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泉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清怡。

“是玄机子大侠！有事么？”张泉问。

“是。哦，不是。”

张泉见他说话吞吐，有些奇怪。正不知如何接口，玄机子又道：“是这样，兄弟们在那边喝酒，要你过去。”

张泉喜道：“有酒喝？那好啊！我们去吧。”说罢，牵着清怡的手。

玄机子有些犹豫道：“你，你先去吧，我和清怡姑娘说几句话。”

张泉心中更觉奇怪，但也没多想，边走边道：“那你们快来啊！”

清怡玲珑剔透，甚是聪慧，见玄机子神色凝重，忙道：“大侠请进草庐说话。”

玄机子点了点头，跟着她进草庐坐定，脸色一肃道：“姑娘能否据实相告你的身份？”

清怡心头一震。她有一种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不测的事。她目注着玄机子，许久没说话。然后脸色一黯，低着头轻道：“我知道终归是瞒不住的！我，我是兰花公主……”她停了一下，突然将头一扬，傲然道：“你待怎样？”

玄机子一愕，略一思忖便知道她错会了自己的心意，微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张泉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与其日后痛苦，不如早做了断！”

清怡也是一愕，随即神色更加黯然道：“可是，我……我对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是真心，但你可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停了一停，不待清怡发问，接着道：“他的父亲是朝廷驻守鄂州的大将张胜，这人脾性最是刚烈，疾恶如仇。眼下元军已犯我大宋疆土，他能让自己的儿子与元人的公主相爱么？而且，张泉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会作何感想？”玄机子说罢，有些怜惜地看着清怡。

清怡身子一阵颤抖，脸色变得煞白，突然伏在床上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