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就只如初见，无事春风同画扇

祝安被掌门爷爷抱进杂修院长老厅不久，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乎呢，那几个老不修的就开始问东问西，什么几岁啦，家父还好吗，家母怎么样啦，岐山是不是很美呀……这种没有营养的家常……

祝安能怎么办啊，她也很绝望啊，虽然自己已经十三岁了，但是看起来就像十岁，因为娘亲生自己的时候早产加难产，能活下来已经是九死一生，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缺胳膊少腿啥的更是感激涕零，个头小点就小点吧，她相信只要后天努力吃，总是会把在娘亲肚子里没吃上的补回来的！

祝安是看得开，长老们可心疼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的亲身经历呢……

“掌门在这儿吗？”一道温暖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就在祝安与掌门长老们其乐融融的唠家常时，门，“吱嘎”一声被一双苍老的手推开。

“哟，是三长老呀，你回来啦？咋连袍子都没穿？快进来暖和暖和～”

“看看咱们新来的弟子，岐山祝氏的娃……”

其他长老吆喝道，只见这平时都是乐呵呵到看不见眼睛的三长老此刻漏出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神色肃穆，随着他的进入，露出了身后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原有的衣物破烂不堪，身上裹着三长老的外袍，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比已经缩水的三长老矮一点点，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极瘦，皮肤也是终日不见阳光导致的瓷白色，头发又长又乱，挡住了眼睛和大半边脸。

祝安好奇这个人连鞋子都没有，裤子也露了，不会冷吗？少年抬头露出了眼睛和脸。

兔子！是祝安对少年的第一印象，少年整个人都白白的，瘦瘦的，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最最让祝安觉得他像兔子的，就是那双干净又无辜的眼睛，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可不像祝安，娘亲经常笑着说“祝安这只小狐狸呀！”，爹爹经常在身边附和着“对对，就是那个给鸡拜年的……”小时候祝安不知道爹爹在骂自己，后来知道了就开始追着爹爹反击。

至于掌门和长老，在看见少年的真面目之前，还以为是三长老出塔顺道儿捉了个小鬼，就没放在心上，此刻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鬼，怎么和祖师爷那么像？于是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看向三长老，迫于目光的压力，三长老咳了一声，“不用看了，真的是咱们的，那啥，祖师爷。”

在齐天鬼阵刚刚设下时，被解救的天下苍生真的是怕极了那妖物，生怕祖师爷压制不住，每日严加看守。

然而三千年过去了，时间总是让人忘记过去的伤痛，人们只是记得当年有齐天鬼阵那么回事儿，把祖师爷的伟大事迹编进小曲儿里，画本里，人们忘了当初有多可怕，甚至怀疑祖先们是不是夸大其词了，真的有那样的事儿发生了吗？

他们心里叛逆的觉得古人不如自己，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恭恭敬敬的样子，而老一辈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经历的是现在的小屁孩无法企及的，对小一辈既是不屑嫉妒，又要珍惜爱护，一代又一代循环往复。如今，这检查齐天鬼阵的事情也变成了每年一次例行公事，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结果此次三长老前去却发现阵法已破，祖师爷和那妖物都已经不见了，隐约感受到阵法破时，阵中只剩下一个人的气息，那这个剩下的究竟是谁？

许是太平了太久了，精神上已经过于松懈，三长老带的信号弹也过了期，没办法，只能急急忙忙往回赶，赶路途中，感受到一股很浓厚的鬼气，三长老心里咯噔一下，寻着鬼气找去，好家伙，这迎面就遇上了浑身鬼气的祖师爷……

“大长老，你看咱们的祖师爷这是什么情况？”唐家立家之时就是以药理，所以直到现在仍然以司药为尊，大长老就是司药的一把好手。

“这……是老朽孤陋寡闻了，实在看不透祖师爷的情况，不过可以确定这确实是祖师爷，天生的道者经脉，三千年了也就这么一副，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现在祖师爷被鬼气所侵，道业尽毁，可以说已经是…是…”

“是鬼！你就直接说呗，说个话那么费劲！”二长老脾气又爆又急，最受不了大长老的弯弯绕儿了，直接心直口快中气十足地补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直就接说怎么办吧！”

“诶，不要吵，我们先问问祖师爷的意思。”掌门恭敬的看向祖师爷，柔声问道“祖师爷，您这是怎么啦？”然后期待的望着被称作祖师爷的少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少年对掌门的话毫无反应，只是在掌门含情脉脉的注视下，张口怯生生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咳咳，祖师爷他好像失忆了……”，为了避免尴尬，三长老给了掌门垫了句话儿。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三长老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就不当这冷场王了。

这……可如何是好，堂堂名门正派的祖师爷居然变成鬼了，于是乎关于祖师爷的处置问题成为了掌门长老头疼的事情。

“你怎么看？”

“按我来说……”

……

似乎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定论。祝安有点饿了，又不好意思直接溜走，伸长小爪子够了够果盘，话说这唐家真是不错，早春时节居然也有葡萄可以吃，葡萄好呀，不会发出声音，苹果嘎吱嘎吱的吵到掌门长老什么的就不礼貌了，想着祝安开始刺溜刺溜的吸着葡萄。

祝安这边正吸的起劲儿，慢慢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哀怨目光，顺着望去，入眼就是一双水灵水灵又超级无辜的兔子眼，眼眶还有些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馋的。

在怜悯心的驱动下，祝安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给少年腾了点地儿，分了一串葡萄给他，还把自己嫌热拿掉的围巾给他披上了，少年吃的很斯文，就像小兔子吃草。祝安有点惭愧，想着反正也吃饱了，就都给少年，看着他吃。

即使再好看的东西，小孩子看久了也会无聊，于是祝安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打开背包，开始雕刻自己的小玩意儿，祝安从小就喜欢刻东刻西，再加上天生神力，刻起东西来不费吹灰之力，虽然老爹经常说她白有这一身神力，竟喜欢这简简单单的家伙事儿，祝安这次刻的是扇子骨，比较小，方便携带，等着到了夏天就可以用啦！

祝安很喜欢安静的刻东西，她认真的刻个东西跟着了魔似的，都能入定的不过娘亲认为刻东西没什么不好，就跟她喜欢绣东西一样，全身心去做的时候才会感到安宁和快乐。

少年早就吃完了，虽然没吃饱，但是开始像祝安看他那样看回去，女孩儿人儿很小，手也不大，居然也能让那刻刀随着小手灵活的在木条上翻转，眼睛里都是安宁的光辉……祝安做的很快，整个扇子的骨架就都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扇面了。

“呼～”，祝安呼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又从包里拿出扇面来，执笔势要作画，画什么好呢？祝安咬了咬笔屁股，皱皱眉头，要说刻点什么她还挺擅长，画画吧，虽然不那么擅长也能画个差不离，但是总觉得画不好就配不上自己的扇骨架了。目光对上那双兔子眼睛，诶？有了！祝安提笔在角落里画了只小兔子，还不错诶！祝安笑着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突然扇面被兔子，哦不，被祖师爷拿走了，诶？你要干什么？不是要毁了我的大作吧？祝安急的跳脚，奈何少年太高，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好乖乖等着，心里气的鼓鼓的，哼！长得高了不起哦！

哇！当祝安看到兔子旁边栩栩如生的小狐狸的时候，惊叹着两眼发光的望着祖师爷，把这个大高个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我想在这边儿画个秋千，好想玩秋千呐！”

“还有这儿，还有这儿，画点海棠花吧，要开的很好看哦！”

“还想要蓝天白云！”

“再画几只小鸟呀？”

祝安小心翼翼又咋咋呼呼的指挥着，祖师爷勤勤恳恳又兢兢业业地画着……

“我不管！祖师爷非得留下不可！我二长老就不是能忘恩负义的人！你们不要，他就跟着我！”祖师爷的处置定论就在暴脾气二长老的咆哮声中敲定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少女还在认真努力的完善他们的作品，着什么急呢，他们不是还小嘛，天塌下来也有老一辈的顶着。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不管实际上夹杂着多少艰辛，总归是金色的，就像祝安刚刚又让祖师爷画上的太阳，朝气而明亮。大长老被拂了面子，打开门直接走了，虽是早春，午后的风也有了春天的气息，清风徐来，吹起了扇面的一角。

人生就只如初见吧，无事春风同画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