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镖局

昭武十四年，冬。

凛冽寒风中，化外之地的东夷，北狄，联合发兵，拒狼关失守，中原最后一道防线，东都城岌岌可危，朝堂震怒，发兵增援的同时责令骠骑将军周以正，就地征兵，男子高过马鞭便要参军。

东都城外不远处，有座名叫赤峰的山，山上有三百草寇，为首的当家两人名叫顾长风，张望，此次东都危机，骠骑将军周以正奉命征兵，三百草寇人心惶惶。

“大哥，咋办？”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张望，手持一柄”开山刀“问道。

青衫束发，手持折扇的顾长风，低头深思片刻，抬头道：“让兄弟们散了吧，常话说“匪不与官斗”此次诏安，我们避无可避，妻子当年惨死官府手中，我是死也不会当兵的，稍后我会突围下山。”

张望一脸无奈，随即又道：“大哥，你去那我就去哪，一会我跟着大哥一起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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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狼关沦陷，东都城慌乱之际谣言四起，一听说东夷，北狄就要打进来了，纷纷出城逃命，一路行来，逃避战乱的难民越来越多，逃难队伍越发庞大，不时便有因为粮食大打出手之人，不管不顾之下，散乱越发难以抑制。

在逃难的队伍中，有这么一个专走小路的老人，年纪大约五十多岁，鬓角白发面黄肌瘦的脸上，几道褶皱越发明显，此时正赶着一辆毛驴板车，被两个拦路劫匪堵住。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话还没说外，就被身后的顾长风打断。

顾长风拉了一下张望手臂，轻声道：“你看看这老叟像是有钱的吗？”

逃难而来的老人，这一路上见过好些个因为吃食，钱财打架杀人的事情，遂并没有如何慌乱，站在驴车旁边，缓缓道：“两位大爷，要钱我是真没有，我这老命你们拿了也没甚用处，就这辆驴车你们要是看得上，就拿出去。”

“大哥，咋办？”张望回头看向顾长风。

顾长风上前两步，走到老人身前道：“不知这位老伯叫什么，这一路上为何如此多的难民？”

老人看这面前的顾长风，叹了口气道：“回禀大爷，我姓郑叫郑世茂，这些难民多是家里男人被征兵，要不就是逃兵役，听说东边蛮子要打过来了，所以都出来逃难了。”

顾长风点点头，接着道：“郑老伯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兄弟二人本是劫匪，此次也是为逃兵役，出来避难，奈何出来仓促并未携带干粮，故此……”

“我车上倒是还有一些吃食，二位大爷不妨拿去。”郑世茂识趣道。

顾长风招手唤来张望，随口道：“那就不客气了。”

郑世茂心里嘀咕：现在这劫匪都这么客气了？路上遇到的难民倒是比他们更像劫匪。

二人突围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此次下山顾长风决定找个营生，不再做草寇，才如此客气。

二人拿着郑世茂的干粮大快朵颐，顾长风还叫郑世茂一起吃，郑世茂一路上也是省吃俭用，此时眼看再不吃就快没了，也顾不得什么劫匪不劫匪，一起吃了起来。

“老头，你这是要往哪里逃？”张望塞了一嘴馕饼模糊不清的问。

“我觉得走不远的话，蛮子打过来还要在逃，不如走远点，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郑世茂拿着半块馕回道。

顾长风思索一下道：“我们兄弟二人不想在做劫匪，想找个正经营生，我看郑老伯你也是一人，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接着道：“这钱就当是我们二人购买你的吃食，乘坐你板车的费用。”

就这样两个劫匪一个难民，一路往西，没有目的……

三人都是只走小道，就这还是时不时碰见饿死的难民，要不就是因争抢吃食动人而死的，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婴儿，大冬天在路边草堆后瑟瑟发抖。

坐在板车上的顾长风用手推了推旁边的张望，张望无奈道：“大哥，这可是最后一块儿银子了，这一路上你都施舍多少人了。”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

赶车的郑世茂也是好奇，这张望且不去说，顾长风看着实在不像劫匪呀，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嘴去问。

每走一段路就总能看到路上的尸体，小路尚且如此，大道更是可想而知，这次又是几个尸体拦在小路上，旁边是条小河，另一边是山坡，绕不开只好下车搬尸。

尸体有三具，老人搬动过程中看到这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孩子，手指动了一下，随即老人试了一下还有鼻息，想着就这样丢在这里于心不忍，就搬到板车上，对此张望颇有微词，顾长风不置可否，主要是这孩子眼瞅要死了，八成活不过这寒冷的冬天。

两个劫匪，一个难民老头，带着一个骨瘦嶙峋，辩不出男女的昏迷孩童，一行四人接着往西而去，他们有顾长风和张望二人在，倒是不怕被人抢夺，但这一路是见到了人情冷暖，人性残酷。

路边冻死，饿死，被人杀死之人，数不胜数，当真是尸横遍野，彷如人间炼狱一般。

四人行进四五天，路边的尸体才逐渐稀少，昏迷的孩童在郑世茂的照料下，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虽然活了过来，却依然是皮包骨头，看着些恐怖，唯独那双眼睛，在这人间炼狱般的逃难路上，仿佛一抹阳光照亮三人。

经过三人轮反沟通，醒来的孩子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遭遇，也知晓了是眼前三人就了自己，尤其是那个身形佝偻的赶车老人，对自己颇为照顾。

顾长风三人，看着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得出结论，首先确认了孩子是个女孩，年龄应该是三岁，从发现她的现场推断，孩子的父亲是因为保护食物被杀死的，因为有争斗痕迹以及食物残渣。

孩子母亲应该是被糟蹋过之后被杀，这孩子又饿又冷又受了惊吓，昏了过去才逃过一劫，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名字就更不清楚了。

本来顾长风三人一路走来，竟是遇见尸体，活人甚少，都快给逼疯了，自从捡着这小女孩后，情况倒是好转了一些，还时不时逗逗孩子，尤其是看着孩子的眼睛，格外清亮。

有一次路过河边，给这小女孩擦拭干净之后，除了比较瘦弱之外倒是个小美人坯子，唇红齿白，眼神清明，左眼角有颗朱砂痣，张望非说那是美人痣。

一行四人就这样又走了约莫一旬光景，眼瞅着干粮已经吃完，只能就近找地方落脚想办法了。

顾长风指了指前面一座小山，道：“绕过那座山，有一个叫东阳的小镇，年轻时我四处游历路过此地，这小镇地处幽州，凉州，扬州交界，所以颇为繁华，不如我们就到这小镇落脚如何？”

“大哥说啥就是啥，俺没意见！”张望一副唯顾长风命是从的样子。

郑世茂知道，单凭自己在这异地他乡生存不下去，所以也想跟着他们二人。

至于这小女孩，三人一致决定养着吧，郑世茂一生无儿无女，靠给人赶车为生，顾长风自从妻子被官兵杀害，便再不提娶妻之事，张望神经大条也没想过娶媳妇的事情。

故此三人决定在这东阳小镇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