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臭名昭著是经家

对苏氏绣坊来说，苏唐从经纬那儿买绣品无异于打老祖宗的脸，但苏唐又是对的，绣艺在京尚绣坊的人那儿，他们想要，不能偷也不能抢，只能花钱买。

还好，这笔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也算花得值了。

对京尚绣坊的宫文琢来说，孙女把自家绣坊的绣艺卖给死对头是大逆不道，等她百年归世，她务必要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谢罪的。

可是，她能拿孙女经纬怎么办呢？

宫文琢只能跟经纬怄气，跟自己怄气，不肯吃饭也喝不下水。

经纬坐在她跟前，盯着她，像看一本书，只管凝视，也不作声。

最先坐不住的反而不是经纬，是宫文琢，她长吸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听话，所以我允许你偶尔一次不听话。”

经纬微愣了下，奶奶这么快就放下了，她在心里反复掂量的那些说辞好像都派不上用场了。

宫文琢把佝偻的身体从漂亮的新沙发上挪开，拄着她的旧拐杖，说道：“我大概想明白了你的计划，苏氏绣坊的人花的这一百多万也算是买个教训。但我希望你从这一刻开始断绝和苏家人的往来，尤其是那个叫苏唐的年轻人。”

经纬想否认什么，刚张了嘴还没说出口，宫文琢就说道：“不用急着否认，奶奶我也年轻过。”

宫文琢凝望着经纬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一辈子很长，细水长流，不用急着经历那些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感情。”

经纬看着宫文琢的背影，视线恍惚了。多少年前，奶奶也是个风姿卓越的女人，有着姣好的面容和恰当的修养，只是为了守住京尚绣坊这块牌子，从此走的路越来越艰难。为了托起两代人的成长和生活，熬垮了身体，也熬弯了腰。

这些，都是百年前苏氏绣坊挂在他们身上的包袱。如今，她要亲手把包袱掀翻！

经纬坐回沙发，拿起台式电话。

“我找宫老师。”

她知道是宫老太太把她的事透露给奶奶的。

宫老太太接了电话，热情中带着诧异和试探，“你找我有事？”

她不敢提经纬的名字，因为截至目前，比赛成绩还没公布，经纬私下给她打电话容易落人口实，尽管她们之间并无任何与比赛有关的事。

经纬说道：“我想明白了，愿意跟您一起喝一杯咖啡。”

“是吗？”宫老太太大喜过望，“那好，你等我，我来接你。”

宫老太太挂下电话，秘书快步走上前来，“宫老师，千蜀绣艺大赛西塘赛区那边打来电话说，苏氏绣坊以经纬、经乙来自臭名昭著的京尚绣坊，所以给予取消比赛资格。这么一来的话，99号孔曹华就是最后的冠军得主。”

宫老太太心情大好，笑看着秘书，问她：“你怎么看这件事？”

秘书说道：“单论绣艺的话，经纬、经乙两姐弟在比赛中的表现是最出色的，有老匠人的稳、妥，也有年轻刺绣人的大胆和活泼。相比之下，孔曹华老师的表现中规中矩，提不出来错误，但也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可他们是京尚绣坊的人呐。”宫老太太问出了要害。

那秘书道：“京尚绣坊确实臭名昭著，但出问题的是他们的老祖宗，都过了百年之久了，还揪着不放，未必太偏执了。而且，取消比赛人资格需要向公众和媒体给出合理的交代，我们单以他们的身份就否了他们的比赛资格，到时候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波及盛天绣艺集团。”

宫老太太饶有兴致，鼓励她：“说下去。”

秘书继续道：“严格来说，只是苏氏绣坊和京尚绣坊有恩怨，和赛事无关。经纬、经乙符合报名资格，也没有违反任何比赛规定。”

“所以我认为不可以取消他们的参赛资格。”秘书说的这些不是她的心里话，是宫老太太的，她跟在宫老太太身边十六年了，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宫老太太很满意，点头，“你说得没错，经纬和经乙不能从比赛中除名，没有理由，也不能允许苏氏绣坊制造理由。”

秘书笑道：“我会把宫老师的意思告诉给评委组。”

宫老太太忽然皱了下眉头，“好端端的，为什么比赛结果忽然延后？是因为苏氏绣坊介怀经纬、经乙的身份？”

秘书回道：“是盛天绣艺集团发的通知，具体是何原因我也不得而知。”

宫老太太眼中闪过一道疑虑。

“要我去问问吗？”秘书神秘一笑。

宫老太太阻止了她，“董事会的事，你问了也是白问。”

2个小时候，宫老太太的车开进了西塘，停在了经纬的家门口。

经纬有些诧异，宫老太太慈爱地笑着走上前，递上一个礼盒，“在家里见面正好，我带了份祝贺你乔迁的礼物。”

宫老太太鼓励经纬打开，里面装着一份双面蜀绣摆台，纹路精细美妙的梨木，配以技艺精巧的绣品，精致又奢华。

“这份礼配得上你的新家。”宫老太太很满意，她的满意既针对经纬买的新居，也针对自己买的礼物，还针对经纬主动联系她这件事。

经纬煮了两杯咖啡，味道不对，远远赶不上苏唐煮的。

宫老太太喝得很惬意，赞赏她手艺不错。经纬自己尝了一口，却被那味道刺激得脸色都变了。

经纬留意到宫老太太带了一个牛仔色的多层布包，宫老太太顺着经纬的视线看到布包后，笑着把它摆到了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丝绸线和一匹软缎。

“我学得快，应该一天的时间就够了。要是一天的时间不够，我今晚就在你这儿借住一晚。”

宫老太太不打算给苏唐任何可趁之机，她对经纬承诺：“你放心，我会让人立马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楼下有汽车的声音响起，在宁静的清晨显得很突出。宫老太太警惕地看向窗外，一眼就认出那是苏曼妘的车。

苏曼妘亲自出面，可见苏家一心想要找回失传绣艺，宫老太太白眉紧皱，脸上写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