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上十分，一轮明月高跃，月色茭白。股股清爽凉凉的山风在山谷间来回波动着。山崖之间，虚空之中两条身影紧挨着，急速的向南飞掠而去。

不久之后，无名山脉南端，月色斑驳，一棵枯死老树底下。隐约晃动着两抹身影。片刻，两条身影走出了山崖路口。朦胧间，两条身影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之后，其中一条清瘦身影的脚下亮起微微的红芒，猛然间直上虚空，旋即向北端山峰方向消失而去。

山脉路口，孙福一身宽腰青灰长袍，头戴圆顶小帽，肩头挎着个包袱，右手拎着一把小铲子，无精打采的站立着。

“唉…十年了…终于下得山来了…先回家看看…”孙福望了望玄机子早已消失在夜空的方向，叹口气，又左右端详了一下山路，抬脚向孙家庄方向而去。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样子，孙福终于走进了孙家庄内。

原来熟悉的村中道路，一些农家，一些房舍，依然还是依旧，没有什么改变过。孙福心头激动，脚下步伐加快，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娘亲和三位姐姐的生活的过得怎么样了。

片刻之后，自己的家到了，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孙福惊呆了！

残砖破瓦，门庭衰败，荒草杂生。破屋内毫无灯火之光，漆黑一片，一阵夜风吹来，残破木门吱呀吱呀的来回扭动着，反倒显得阴森森的。

孙福歪着脑袋，瞪着这座破屋子，怎么看都象是十年没住过人了。

孙福急了，这娘亲和三位姐姐都哪去啦？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不见人了？难道自己走错地方了？孙福在屋前屋后来回转了三个圈，确定这就是自己十年前离开前的家。焦急无奈中，孙福赶紧跑向附近一邻居家。

一宿过去，鸡鸣，天色大亮。

破屋门前，孙福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槛上，他一宿没睡，就这样呆坐到天亮。

昨晚，邻居告诉他：他的娘亲和三位姐姐，不知为何，在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悄无声息的举家搬迁了，从此再无音讯。邻居倒是看见孙福突然回来，很是诧异，反过来问他：孙家一家子是搬到哪里去了？你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走的时候怎么都不和周边邻居打个招呼？孙福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慌乱之中找了几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家没了，亲人不见了，娘亲和姐姐都不要自己了，只有一个师傅在无名山峰顶算是还见得着…唉！怎么个我就睡一觉起来，转眼一家人就剩自己和玄机子爷孙俩了呢？唉…眼一闭一睁…十年过去了…孙福耷拉着脑袋，对自己这十年来的遭遇懊恼不已。

他这一坐，就是几天，庄内邻居见了孙福，见他日夜呆坐门槛纸上，动也不动，都认为他傻了，加上他又不吃不喝的，村庄里的人都认定他是一大傻子了。这么一来，更没人理他，也更没人敢靠近他。

又是几天，孙福从最初的悲伤情绪中，不断的，逐渐的自我调整内心情绪。几天下来，倒也缓缓摆脱了一些出来，也理清了自己的一些思绪。

当初，师傅认为我适合修炼，我还不认。如今，孤零零的就剩我一个人，也没了家，那就好好的跟随师傅修炼算了，做个孤零零的逍遥之人吧…对了…还要参加什么五岳炼丹聚会呢…孙福深呼吸一口气，下了决心，缓缓的站起了身来，从宽大的腰间摸索出一颗辟谷丹，塞进自己的嘴里，融化吞下。

“唉！辟谷丹好是好，就是没有肉味！师傅你怎么就不抽空研究一下带有香肠味道的…”孙福摇晃着脑袋，抓起身边二尺长的小铲子，紧了紧肩头小包袱，走到破屋门槛前面，脚步稍稍迟缓了一下，再次回头看看衰败的家，眼睛猛地一闭，继而缓缓睁开，旋即转回头，大步向山脉一侧的竹海镇方向而去。

阔别了十年之久，走在竹海镇的街道上，孙福感慨不已。

其实要往西走的话，是不需要进入竹海镇内的，这也是孙福一时兴起，想回来看看这十年之后的竹海镇有什么变化了的缘故。

眼前，十年之后的竹海镇更加热闹，更加繁华，虽比不得净土有名的大城市，但也是地处南疆无名山脉南端的兴旺之镇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孙福很是兴奋，东看西瞧的。若是看到喜爱的小摊物品，心里痒痒的很想买一个，可惜没银子。毕竟一睡就是十年，很多童年时期应该玩到的东西他都没有玩到，这眨眼就二十来岁了，在孙福的心底想来很是不爽。

孙福漫无目地的走着，他现在的打扮明显是酒楼小厮模样，可他又拎着一把小铲子，背着包袱，样子很是奇特。一些喜欢猎奇的路人，也是频频驻足回头，对他品头论足一番。

大半天时间，孙福就这样逛着大街前行，逐渐的也就走出了竹海镇。

到了镇外，孙福看看日头，辨别了西面方向，这才开始向遥远的五岳之地而去。

还是午后时分，日头不是很强烈，但也烘烤的赶路的孙福满头大汗。

远处路边树林，好一片阴凉之地，孙福大喜，疾奔而去。

一棵半枯的参天大树下，已经围拢了一群人在歇息纳凉。孙福扫视了一眼这群人，看他们一个个赤膊着，腰身扎着绿腰带，脸相一个个贼窃窃的样子，心里打起了鼓，总感觉这群人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角色。

树荫下，光影斑驳，沙沙之声四起。

偶尔鸟鸣，清脆。整个林荫内，恬静，安详，使人昏昏欲睡。

绝佳纳凉之所啊…孙福赞叹着，抬脚大步走入。

一阵凉风吹来，浑身激爽之下，孙福也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自顾自的一个走到这群人的另外一侧，端坐大树下，盘腿打坐着开始休憩。

“老大，来了小雏子，不知有没有油水？”一獐头鼠目悄声问着身边体格粗狂的男子。

“瞧他腰带…鼓鼓囊囊的…给不定是碎银一堆…”粗狂男子眼神打孙福走近树林那一刻，早已把孙福全身上下给看了个透，“那包袱看不出有什么，看见他那把小铲子了么？”

“看见了，老大，就一把小铲子…”獐头鼠目不明白粗狂男子的话意。

“笨！你不认为一个毛头小伙子，穿戴着酒楼小厮模样，背着包袱，提一把铲子赶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粗狂男子轻哼了一声。

“对啊！老大这么一说，小弟也着实觉得奇怪了…莫不是最近听说的…”獐头鼠目脸面大放红光，旋即抿嘴不语。

“恩，听说在竹海镇酒楼外放的银子都是装扮乡野之人送出的，只是这小子连衣服也懒得换，胆子也忒大些！哧…”粗狂男子讥笑了一声，凶煞双眼扫了身边一圈后，又悄声道：“可我们…胆子更大…嘿嘿嘿！”一脸的阴险笑声从粗狂男子嘴中笑出。随着他的笑声起，在他身边围坐着的十几个人立即开始缓缓散开，一个个若无其事的缓缓向孙福端坐的位置围拢而去。

孙福心里很是纳闷，那群纳凉之人有啥好笑的，冷不丁的爆出这一阵阴笑声，让他感觉很不爽。孙福不想去猜测他们在笑些什么，依旧闭目养神，尽快让身上的汗渍晾干。

“喂！”一声粗暴的喝声在孙福的耳边响起。

孙福睁开眼，迷惑的望着这十来个汉子齐刷刷的看着自己的眼睛，看他们的脸面神态，显然很不友善。难不成自己得罪他们了？不就过来大树底下纳凉么，难道是他们的地盘，我不能来？孙福心底打起了一阵猜测与默算。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么？”孙福做过酒楼小厮，怎么与凶人对话还是有些分寸的。

“什么事？呵呵呵！”那獐头鼠目的汉子，斜着眼，望着孙福全身上下扫了几眼，再次大声呵斥道：“腰带！包袱！铲子这三样给大爷留下来，人，立马给我滚蛋！”说罢瞪着怎么也睁不大的鼠目，加以穷凶极恶的抽搐着脸部肌肉，那模样似乎要活吃了孙福。

“什么？大哥？你们是打劫的？”孙福倒吸一口凉气，暗忖自己怎么这么衰，还没走出无名山脉呢，这就遇见打劫的了…这下糟了，师傅可没传授我如何与人打架的招式…孙福心底倒是镇定，可一时间也想不出怎么对付这群劫匪，还没待他怎么考量，又听那鼠目劫匪嘟囔起来了。

“我呸！打什么劫！没看见我们的腰带？绿色的！”怕孙福不明白，鼠目汉子说罢，猛地拍拍自己的腰身，连连扭腰晃荡着一条宽幅绿色腰带，在他身边其他的一些汉子也都摇晃了一下腰身上的绿色腰带。

这一惊一乍的，孙福还真不明白，这绿色腰带和打劫有什么联系？

“这位打劫的大哥，难道腰身缠个绿色腰带就不属于打劫了？”孙福迷惑的反问他。

“呃…大哥！你看！这小子跟我装混，看来要给他点辣子尝尝才行！”鼠目汉子看孙福如此嚣张，被气得嘴唇颤抖起来，转身向身后的粗狂汉子要令。

粗狂汉子瞥了一眼一头雾水般的孙福，冷冷道：“劫富济贫，乃我绿林好汉常行之事！包袱和腰带，还有铲子，都留下，人，我们不要，走你的道去！”粗狂汉子说罢，挥挥手，在他身侧几个汉子，不知从哪里抽出几把单刀，一闪闪的刀刃斑点，照的孙福刺眼。

“哦，我明白了，腰身上系个绿色腰带就属于绿林好汉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劫富济贫了，哦，那还不是属于打劫么？”孙福心中不免恼怒，闹了半天，就是要自己撂下包袱，拿出辟谷丹，末了连师父给的小铲子也要没收，真要全给了，自己不就啥都没有了？

“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再不自动乖乖交出来！可别怪我们一群慈善之人的心阿，这野外阿猫阿狗的也都饿得慌！”鼠目恶狠狠的瞪着孙福，口出恐吓之言。

听到这样的恐吓之言，本来就上火的孙福，更加恼怒，不由得站起身来，抓起小铲子，大声叫道：“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