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选择

宁如心准时赴约，却没见宁十九的影子。约莫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依然不见宁十九踪影。宁如心无法，于是便打算上楼远眺，看能否寻得宁十九踪迹。上了楼却见宁十九正在一处石山下抓耳挠腮，似是丢了东西，遍寻不得。宁如心于是便下楼往那处赶去。走着走着身后的奴仆不见了也未察觉。

见了宁十九，宁如心看她望着石山，却又不敢靠近，于是便开口问道：“妹妹这是怎的了，你我相约在观雪楼，何故你在此处观石山？”

宁十九见宁如心果真前来，又转头看着石山：“姐姐有所不知，我本想经此处到观雪楼与你相聚，岂料一阵邪风吹过，我的丝帕确是被吹倒那枝桠上了。恐怕得爬到石山上才能够得着。可是姐姐你知道的，我前不久刚下坠下石山，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石山我是不敢爬的，又无奴仆在旁，这可如何是好。”

思量着若非当时自己恶意诱骗，宁十九也不会下坠下石山，自己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她还是是为自己考虑，不过一个小忙罢了，自己帮了她便是。

“妹妹不必担心，不过一方丝帕，姐姐为你取下来便是。”

宁如心见她上了当也不阻拦，只加以嘱托：“如此便劳烦姐姐了，姐姐定要多加小心。”

见宁如心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石山，宁十九则在下方指挥她，左攀右爬终于爬上了石山顶。宁如心左右瞧了瞧，哪里有什么丝帕，于是便开口问宁十九：“妹妹，你的丝帕在何处，为何姐姐遍寻左右也没找到？”

下方却是没人回应，心焦之下，宁如心低头向下望，却见宁十九嘴角擎着笑，那笑容似是如往常般天真无邪，却看得宁如心一阵心慌，脚下也没了分寸，竟是踩上一处滑石重重的跌落下来。

宁十九见她踩空，只轻轻往边上一避，宁如心正掉在她面前。鲜血自口中脑后汹涌冒出，口中喃喃似是在说些什么。宁十九凑近，原来说的是救命二字。宁十九在那一瞬间却是走神儿了，她想，几个月前真正的宁十九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时候，是否也像这样无助的哀求过，宁十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轻声道：“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姐姐总说我傻，看来姐姐也不甚聪明，竟天真地相信一个被姐姐害过的人会以德报怨？”

宁如心还在痛苦的挣扎着，宁十九却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姐姐可知我为何替你求情？不过是想以牙还牙，你在石山上害我，我就让你死在这石山上。”

眼睁睁看着宁如心咽下最后一口气，宁可心的眼泪也不住流了下来。从此之后，自己便是一个手染鲜血，工于心计之人。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不能后悔。宁十九将满腔的悔恨咽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气，她依然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宁国侯府三小姐。她转身跑出石山环绕的小路，大声疾呼：“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春天终于还是到了，天气也真正地暖了起来，后花园里的迎春开得喜气洋洋的，湖边的柳条也抽了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只是这宁国侯府里却是死气沉沉的，往常经常出入的丫鬟小姐似是突然消失了。

即便宁国侯不欲家丑外扬，下了死命令，宁如心的丧礼一切从简，一干人等不准在外说三道四。只是闵津城毕竟是暮褚国的都城，这街头巷尾流通的最快的一是银子，二便是消息。不出两日，家家户户便都在说这宁国侯府近日可能是犯了邪祟，前些日子四小姐无缘无故脸部溃烂，说是差点毁了容。而如今四小姐虽说是好了，二小姐却香消玉殒，三小姐更是受了惊吓卧病在床。

而被百姓热议的宁国侯府却是无暇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只因下月十六便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寿，距今不过还有二十来日。如今出了丧事，老妇人本想一切从简，但按着大夫人的意思却是想趁着这次大寿冲冲府里晦气，因着一定要大操大办，便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

红袖青莲因为这件事也被调到采买部帮手，宁十九身边便只剩下冷月一个人。

亲眼看着宁如心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套，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又亲眼见着她在自己面前停止呼吸。宁十九虽说是亲手报了仇，但宁十九毕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回来便生了重病。大夫看过说是心病，虽开了安神的方子，但要痊愈还是得看宁十九自己调节。

宁十九又岂会不知自己这是得了心病，虽每日劝慰自己是为了报仇，但每每入夜，萦绕脑海的却是自己站在桥中，桥的一头是楚家上下几百口，另一头则是宁如心等凶手。孰轻孰重宁十九心里清楚，但却始终无法做出抉择。

这一日，冷月从外头端了碗粥回来让宁十九喝，宁十九见黑糊糊的一碗，随口问道：“怎的想起以黑米煮粥？”

冷月却是笑开了，摆摆手：“小姐，大夫说黑米有健脾益中，开胃活血的功效，只是单煮黑米口感又不如白米丝滑，于是奴婢突发奇想，将黑米同白米混煮，谁料一入锅煮，整锅粥都变的黑乎乎的，所幸并不影响口感，于是便斗胆端来让小姐尝尝。”

说完这番话，却看见宁十九端着碗若有所思的模样，冷月还以为粥不合宁十九的胃口，正要请罪，却见宁十九紧锁的眉头开了，整张脸如同冰雪消融般绽放开来。

“冷月，放出消息，就说我大病将愈，下月的寿宴我必定准时参加。”

冷月不知她怎的突然就好了，苦思无果便领了命出去了。

且说这宁十九听了冷月的煮米论，突然茅塞顿开，自己上一世生于安乐之家，全家上下和睦安康并无勾心斗角，如今自己竟是被仇恨迷了眼，就如同那被黑米玷染了的白米。好在自己复仇初心未变，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步步为营是一定的，但这计谋与其用在设计不明不白取人性命，不如先找回公道，到时候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也难逃一死。

想通了这一切，宁十九深知要找回公道，必得先查明当年真相，在这宁国侯府里虽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毕竟宁倾心一家独大，自己在此处调查必定处处受人挚肘，寸步难行，恐怕并非良策。

此次太夫人大寿，全城官员必定均来此处贺寿，到时候人多眼杂，自己逃出去岂不是轻而易举。至于落脚地也不难找，当年笄礼时父亲曾送自己一处宅院，朝廷的人恐怕并不知晓那处，自己更名换姓住进去并非难事。

心思已定，宁十九顿时觉得前路豁然开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谁知没出几日，就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原来寿宴一事搞得大夫人焦头烂额之际，后厨传来消息说是原先给厨娘打下手的丫鬟叫热水烫伤了，一时之间别处抽调不出丫头，大夫人突然想到前几日听到的消息，说是三小姐的病好了。左右不过是个傻子，病也好了，便将唯一一个伺候的冷月调去后厨帮忙。

想着自己不日便要离开宁国侯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十九便点头应允了。可没想到没了冷月侍奉左右，就连一日三餐送的也都不及时了，宁十九不欲临走之际引得大夫人的注意，便忍耐下来。心里想着反正如今寿宴在即，后厨必定少不了试菜剩下的美文佳肴，自己不过多走两趟罢了。

月黑风高夜，整个宁国侯府都沉在黑暗里，守卫的护卫也难免有些昏昏欲睡。两队人马交接换班之际，一条倩影自后花园石缝中穿过，直奔主院后的厨房去了。

此人不是宁十九又是谁。宁十九这几日早就摸清了后厨门路，也不必点灯，只摸着黑便找到了不少鸡鸭鱼肉。小心翼翼的装在油纸包内，宁十九又闪出门外，却不想正碰到侍卫巡逻到此处。只听那侍卫大喝一声：“什么人！”

宁十九正欲躲藏，却听一道温淳男声：“不必惊慌，是我，夜间肚饿来此处寻些吃食罢了。”

那侍卫认出了他的生硬，双手抱拳向他拱手道“原来是三少爷，夜已深了，还望三尽快回院子里，免得节外生枝。”

“我晓得了，不劳烦刘侍卫，我这便回了。”那男的打发侍卫走了，自己却是没动。

宁十九知他恐怕早已发现了自己，刚才露面不过是为了替自己解围，于是现身道谢：“多谢三哥替我解围。”说罢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