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示威

这宁十九，楚攸宁是知道的。在以往她与宁卿心还是朋友之时，便听宁卿心提起过。其母亲生她时难产，生了她便去了。她打娘胎里出来便不会啼哭，只对着人傻笑。因着这些反常，又因生她死了一个小妾，侯爷很是不喜。她出生那日是十九，侯爷便为她起了个这么个草率的名字。宁卿心显然也是十分看不上她，话里话外都是鄙夷。而这痴傻的三小姐，在府中显然是不得宠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青莲也很快从厨房回来了。红袖谨慎，那青莲却是个直肠子。她不过在话中下了几个套，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套了出来。

她与这宁国侯府三小姐，同为撞了额头，自己是在地牢中不堪宁卿心羞辱，撞墙所致，而这宁十九，却是从假山上坠落。

竟是被自己的二姐，宁国侯府二小姐宁如心欺她痴傻，哄骗上的假山。

而算算日子，已是自己出事后的第九天。

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事，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自己醒在了宁十九的身体上，那原先的宁十九，自然是死了。

懵懵懂懂活了十三年，一朝死在自己二姐手下。这样的人生，令人唏嘘不已。可楚攸宁经历了这一切，早已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前世她待人宽和，一心向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可谁知，皇家笑颜在面，背后刀子却锋利；楚家世代忠良，不过因着天家的忌惮之心，便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便是自己当做良人的夫君，也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

更不必说宁卿心这样的奸诈小人，口蜜腹剑，平日以好姐妹相处，暗地里却是筹谋了一切，只待将她推入火坑。

这世间没有值得同情之人，前世她无知，是以引狼入室，累得全家被灭；今时今日，她却成了宁国侯府的三小姐，既然上天给了这样的机会，那她断没有错过的理由。

上一世的仇怨，连同宁十九的仇，她一个个都要报。

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红袖与青莲面面相觑，都被她脸上露出来的狠厉神色吓了一跳。

红袖心中认定，怕是因为方才青莲多嘴，把小姐吓着了。她素来将小姐看做孩童，希望凭着一己微薄之力，为她挡去外界纷扰，可如今看来，终究是力不从心。

她对青莲道：“说这么多做什么？把小姐吓着了！”

青莲讷讷地低了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楚攸宁的脸上却又恢复了平淡，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既然大家都当她是捡了条命回来，为今之计，便是替代宁十九活下去。

以宁十九的身份，自然也是以宁十九的姿态。

从今日起，她便是宁十九。

主仆三人说着话，远门处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青天白日的关着门做什么！晦气！”

青莲脸色一变，道：“是二小姐！她怎么来了！”

红袖面露犹豫，二小姐来者不善，而小姐眼下的状态……也不知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但情势却是不容人犹豫的了。她低声道：“小姐且先躺着。”随后便带着青莲出了门。

“哟，这屋里一股什么味儿！”一道刻薄的女声传进来，宁十九抬起眼，正看到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锦缎棉袍，领口袖边皆点缀着白色细绒，脸型纤瘦，样貌也算得清秀，只是一双眼生得不好，平白多了几分凶相。

正是宁国侯府二小姐，宁如心。

以往自己还是楚攸宁时，倒是曾见过这个二小姐的，谨小慎微地跟在宁卿心身旁。当时看宁卿心对她的态度，倒是不甚在意的，想来在这府中应当也并不受宠。看着倒是知书达理的很，不曾想，私底下竟是这样。

这偌大的宁国侯府，擅长伪装的倒是不少。

她所说的味道，自然是屋子正中那炭火的味道了。因着宁十九不得宠，府中对她诸多苛刻，便是这炭火，也是杂质颇多。

宁如心仿佛极为嫌弃这屋中的一切，揣着手走到床前，目光落到宁十九的脸上。

她虽面色苍白，但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没来由地，宁如心觉得那眼神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回避了那眼神，道：“你倒是命大。怎么，摔了这一趟，脑子更坏了？见到姐姐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一旁的青莲面上露出愤怒的神色，被红袖死死按住了。

红袖道：“三小姐方才醒来，神智还不太清醒，还望二小姐莫要责怪。”

谁都知道，这宁如心在府中并不比宁十九得宠，可偏偏喜欢捧高踩低，非要将宁十九踩到脚底下，才算完。

宁如心听了，柳眉一竖，道：“这西院的规矩是越发败坏了，小姐还未说话，轮得到你这丫鬟说话么？宁十九，你可真是可怜，自己傻也便罢了，身边也没个懂事的丫鬟，能活到今日，你可真是幸运。”

这宁如心看着，倒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只是这口舌也并不十分高明，想来是吃死了宁十九痴傻，不敢与她计较。

宁十九咳了一声，轻轻柔柔开口：“十九见过二姐姐。”

宁如心转过头去看着她，宁十九垂着眼，她本就生得一副好容貌，眼下面色苍白，平白添了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这样的容貌，偏偏生在这样一个痴儿脸上。宁如心嫉妒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只恨当日未曾计划周全，竟让她还捡了条命回来。

见她这般，她身边的丫鬟轻声唤了一句：“二小姐。”

宁如心的脸色平静下来。

她险些忘了，今日自己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宁如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十九，道：“既然你还记得我是你二姐便好。前两日的事，你可还记得？”

宁十九心中一动，前两日，想来说的便是哄骗她从假山上坠落一事了。

她露出几分无辜的神情，抬眼看着她，并不言语。

看到她这般神情，宁如心便是心中一定。她轻咳了一声，道：“那日我早便劝过你的，可你非要爬上那假山去，这下好了吧，从假山上掉了下来，摔成这样，以后可还敢不听二姐的话？”

宁十九险些笑出声来。

方才从青莲口中，她已得知了真相，现在看来，宁如心显然是见她没死成，过来封口的。毕竟她若是死了，红口白牙任由宁如心如何说；可自己没死，即便是个痴儿，她也总是要忌惮着自己说出些什么的。

她歪了脑袋，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道：“二姐说什么呀，那日不是二姐让我爬上去的么？十九很听话呀。”

宁如心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