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

他与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

他一生行医，妙手回春，不知救了多少性命；她因祸受伤，容貌难堪，被拒之千里之外。

他们的相爱如童话般凄美，令人感伤。

他待她如初，从未嫌弃；她视他至宝，捧于手心。

他苦学医术，竭尽全力，复她容貌；她自知拖累，不愿负他，无可奈何。

终于，他成功了，耗尽毕生心血终是佳人重归，望着她的倾城之貌，他欣慰的笑了。她为他所感动，决意以身相许，托付终生。谁知好景不长，窈窕淑女到底是君子好逑，她被一国的君王看中，收为义女，成为郡主，变身女真嫡族，与当今太后已是皇亲国戚。贵爵加身，她早已无法逃脱，无奈下嫁皇室，成为国家之间利益的附属品。

她的美，断送了他们的前程。身份，使他们淡泊了彼此相思的颜色。

他是陆北之，她是馥茶儿。

陆北之恨这吃人的世道，怨这不公的官僚，他一生为之所爱的人竟睡于他人枕旁，他呕心沥血救回的娘子竟一朝沦为人妻。于是，复仇的种子生根发芽，直至今日，时机来到，他造反杀皇，终于圆了自己报仇的梦。

一个医者，必须要学会两样东西，一是用毒，二是轻功，一个保别人，一个保自己。

他的用毒之术出神入化，他的轻功更是无人能及。于是，他才有了这番刺杀皇上的大胆心机，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毕竟，没了馥茶儿，那么他和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倒不如拼死一试，也不枉他在黄泉之下，不再背负着后悔一生的负累。

孚若听着陆北之字字铿锵有力，没差点噎过去。杀了皇上？且不说皇上武功盖世，他身边的侍卫更是数不胜数，这怎么会……

孚若打量着眼前人，断然想不到此人竟有本事如此胆大包天，可是，看他的模样倒不是像是开玩笑，孚若不自觉的开始担心起皇上的安危。她知道她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镇静。孚若知道陆北之没那么容易交出解药，他费尽心思达到的一切，自然不会轻易放手。孚若思索片刻，豁然开朗。

若是有软肋，恐怕又另当别论了。

“陆北之，有一件事，你可能忽略了。”孚若坦然走到他的面前，心跳却是飞速。

“哦？”陆北之从来没把这个小小宫女放在眼里，他知道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方才也毫不顾忌的告诉她刺杀皇上的事，她竟敢与自己这个杀手搭腔，陆北之一时之间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若你现在愿把解药交出来，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孚若凌厉的眼神一反常态，陆北之眯了眯眼，但凭她讲下去。

挽回？这小宫女是脑子进水了吗？

“你既与馥娘娘相识，又易容成她的模样，想必她此刻定然不在宫中吧。其实她的行踪早已被皇上发现，如今已经被影密卫软禁起来了。你杀了皇上却失了爱人，又有何用？”孚若直视着他，眸中射出万道光芒。

影密卫，万里追踪，如影随形，叱咤风云，无人不知。

“影密卫？你少唬我，馥娘娘如今正是盛宠，怎么可能说关就关。”陆北之断然不会相信这小宫女的一面之词。

但是他心里也开始犯着嘀咕，明明只是一个小宫女，怎会考虑到如此多的事，何况，皇上的生死与她又无太大关联，她又为何如此想到得到解药？

莫不是想邀功？陆北之望着孚若，眼中全是猜不透的顾忌。

“你别不信，我是御前，你也看到了，我可以随意进出养心殿，皇上的命令，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听个一耳朵的，你又凭什么断定我是瞎说呢？”

陆北之霎时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出，他不知道茶儿如今身处何方，想想自己现下处境，也是插翅难逃，为了茶儿，哪怕是孚若的一面之词，他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陆北之眼珠一转，犹豫了片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孚若。

“这是解药？”孚若捧着小瓶，不觉声线有些颤抖。

陆北之却只微笑，不言其他。

孚若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拿起解药拔腿就跑，生怕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皇上嗜睡一样躺在御书房，毫无生气。太后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声嘶力竭。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齐齐下跪，束手无策。不想这一国之君，如此清俊有为之人，竟会在今日大意失荆州。

见血封喉，没有解药。

孚若顾不上守卫的阻拦，顾不上庄严的宫规，就冒冒失失不顾形象的出现在御书房。她激动的心情无法自抑，因跑动过猛而大喘着粗气，手中高举着貌似装解药的袖珍素瓶，呈递到太后的面前。

“大胆，哪里来的冒失宫女？！还不速速退下！”听闻太后一声厉呵，侍卫的剑戟已经跃跃欲试了。

“太后，这是解药，来不及解释了，快与皇上服下以保性命要紧！”孚若的声线在颤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奇怪，明明对床上昏睡之人恨之入骨，此刻却紧张到手脚发软。

太后听闻这是解药，虽然心中多有疑虑，但人命关天，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等到解药入口，所有人屏息凝神，都期待着奇迹出现。

所有人都望着沉睡的皇上，屏住呼吸，孤注一掷。孚若捂着胸口，竟是如此忐忑不安。直到她看到皇上缓缓睁开的双眼，才难以置信的流下泪来。

皇上皱着眉头，眯起眼睛，看着围观的一行人，异常淡定：“不过是装睡，太医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一句将出，惊呆了所有人。装睡？怎么会这样？孚若心想，我明明给解药了啊……

“见血封喉，无药可救。那只是定心丹，怕是你被这送药之人，摆了一道。”皇上面无表情，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这一幕幕的局，一步步的棋，究竟谁为王，谁成寇，一将功成万骨枯，孚若看着皇上的冷眸，第一次感到对他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