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亡

碍于威严，他又不想这样简单的放过她。他让她七步成诗，因为他深知她的才华。他对她百般顺从，却只留下百般无奈。孚若世代书香门第，作诗自然难不倒她。她也猜到，或许是泽王有意放自己走。

冷冷相思比梦长，浅浅情缘别离殇。

遥遥秋水少归航，漫漫长夜欲断肠。

漠漠天涯若相忘，流年变换青春老。

只恐相见不相识，唯琯青丝一生伤。

孚若娓娓道来，她轻挪步伐，果然是难不倒。泽王君子一言，自然是要放她走，望着孚若不曾回头的倩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自作多情。

这一生，不怕不遇付出之人，就怕满腔多情尽是白费。爱便爱了，只会不假思索。

终于逃出石室，孚若心底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只是添了更重的压抑。解不开的迷，是她纠结于心的石。一切，只等到回去再议吧。本着顺其自然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路过后花园，青葱的美景尽收眼底，这个五月格外令人心旷神怡。孚若舒展开胳膊，恨不得把整个绿色拥抱。

“哎，你听说了，西厢房的那个小丫鬟跳湖自尽了！”

“还说呢，她死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真是晦气！”

“漓妃也真是够苦命了，毁成那样，唯一的身边人也没了。”

“是不是漓妃冲撞了神灵啊，我昨天还见过她呢！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来找我。”

“快别说了，有人来了。”

孚若先是一愣，直到她确定所说之人正是自己的丫鬟小爱时，她用手狠狠的捂着嘴，眼泪如珠子般滴滴落在泥土里。颤抖的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鲜血瞬间浸染，宛如空中的彩霞，映红了整片天。不知名的东西紧紧掐住了咽喉，犹如尖刀无情的捅了一下又一下。

小爱，到底发生了什么。

养心殿

“皇上，臣已经查清楚宴会当日起舞的女子是谁了。这个人，皇上并不陌生，就是我们派去的细作，漓妃。”

皇上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不可能。”

“属下敢拿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五月的风已经彻底席卷到这片神州大地上，阳光以它最明媚的姿态发散到泥土里，生气勃勃。皇上在来向皇额娘请安之前，并不知道他将多么后悔来见太后。他不知道派出细作的事如何被皇额娘知晓，却生生被一句一句的狠话堵住。

“那个漓妃，废棋了，除了罢。”太后端坐在偏殿的太椅上，她抚摸着镶在檀杖上的夜明珠，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上还未查明凌波飞燕和漓妃之间错综复杂的真相，自然是不想如此鲁莽的杀了她，奈何皇额娘如此坚决的态度，一时让他进退两难。

“儿子还想留她一命。有些事……”皇上欲言又止，似是无意却是故意。

“你何曾怜悯起一个奴才了。皇帝，孚若死后，你倒是变了。”太后紧紧抓着那颗珠子，被皇上深深看在眼里。他知道太后话里有话，心里当真是苦恼。莫非……

“要饶她一命也不难，皇帝得答应哀家一件事，便罢了。”果然，杀她是假，交易是真。

孚若死后，皇上迟迟不娶，太后本就耿耿于怀，如今借此良机，太后必要断了这孽缘，再赐良人佳缘。皇上自然是万般的不情愿，秀女一选，必要多生出些事端来。何况，他早已不愿倾心他人。

“哀家这里有个不错的人选，是哀家的孙外甥女，女真嫡族，也是天生丽质，倒是般配。”皇上暗叫不爽，自古只有帝王指婚的份，自己的婚事岂容他人指点，哪怕是娘亲也不行。

“今日之事，儿子当皇额娘不曾提过，告退。”皇上满脸淡漠，大步流星的破门而出。太后被皇上拂了面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心意已决，任谁也无法动摇。

孚若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在把小爱送葬之后，她已无处可归。泽王自是不便收留她，她也不该再留下去。漓妃啊漓妃，你这一招反间计可是害苦了我。孚若心中不平，也只能自认命运。这就是命。当她正打算投宿一家客栈时，却被身后一双不知名的手猛的捂住嘴，突如其来的眩晕充斥全身，她一下子反身而上，在空中胡乱的抓，试图摆脱控制。后来，当她身子一软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泽王望着清玉宫的匾额，煞有心事。五月的火热已经蔓延到墙顶，不受打理的宫门杂草丛生，彻底应了冷宫的名声。他来回踱着步，怅然觉得偌大的宫廷，竟少了些什么。

身在椒房殿的太后，再次宣了皇上。谅他也不敢不来。皇上进殿之前，竟有一股极淡的果香传来，迷人却不致醉。他知道这不是太后惯用的香，心下生疑的向里走去。只见满身的青翠将美人包围，给这火热的天气添了一抹清凉，露肩的丝带搭在绣着工整花纹的绸缎上，端庄又不失俏皮，内敛却不乏妩媚。裙上一朵朵盛.开的茉莉，再配着身上淡淡的迷香，竟真如娇人入花丛般的画境。

皇上微微愣神，这是哪里来的新人。

“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万岁，小女唤作馥茶儿，前来给皇姑妈请安。”说着便看了太后一眼，太后满脸的笑意，皱纹都深了几层。皇上看这情形，已然是心知肚明。罢了，养着便是。皇室婚姻，真心是最不要紧的。在与太后商量了有关纳妾的事宜后，他便一刻也呆不下去，太后扳回了一局，马上喜上眉梢。正当皇上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悄悄潜到皇上身边，说了些什么。他如获至宝般的神情豁然写在脸上，还不等向太后请安便匆匆离去。馥茶儿见皇上对自己如此不上心，不觉攥紧拳头，暗中较劲。

皇上按捺不住的来到养心殿，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皇上，你要的人，臣已带来。”他望着榻上沉睡不醒的人，知道她并不无大碍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他看着这张奇丑无比的脸，五谷杂陈的心情涌上心头。他想问她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他千寻万寻找到的答案，竟是这般惨烈。他何尝知道，待她醒来，看到这熟悉的金碧辉煌，不知又要生出几多感慨。

他遮上内帘，不想被刺痛眼。

难道，凌波飞燕不止孚若可舞？问卿何时归？仿佛一声子规啼，惊落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