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毁

泽王掀了一把厚重的帘子，又迅速掩下，转身问道太医：“伤势如何，有救吗？”

“回泽王，尚且保命，只可惜，花容已逝，老臣也是无力回天。”

太医盯着帘子，摇了摇头，苏国第一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损，甚是惋惜。

泽王交代了几句查明起火真相和照看漓妃琐事，便打发了一行人。留下他一人盯着那张变形的脸，缓缓攥紧拳头，竟仰天长笑而去。

睁开朦胧的双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孚若只觉疼痛难耐，浑身乏力。这是在哪，已经到阎罗殿了吗？怎的这样满目琳琅，她心生奇怪，试图起身。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片段。

高台上纵身一跃。之后，没有记忆。

“太好了娘娘，你可算醒了，就知道佛祖保佑着您呢！”眼前的这个又哭又笑的丫鬟是谁，竟如此眼生，难道阎王爷也把自己当娘娘供着吗？

“娘娘，你怎么了，我是你的陪嫁侍女小爱啊！”她满脸的疑惑引起了小爱的注意。

“小爱？香湘呢？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她一连串的问题把小爱轰的一懵一懵的，她开始怀疑眼前的娘娘到底是不是自己伺候的主子。

“娘娘，这是苏国，从来没有叫香湘的人。以前您久居冷宫，如今泽王垂怜让您搬到西厢房了。”小爱狐疑的望着她，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一说不要紧，倒把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小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眼前的娘娘竟双手捂着张大的嘴，万分惊恐的样子，着实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娘娘，你别吓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爱开始躁动起来，已然不知所措。她沉默了良久，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得出的结论便是，自己的确死了，但的确用另一种身份活了过来，虽然灵魂易位的事实她无法解释，但她知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失忆，然后从长计议。

“小爱，我想，我是失忆了。”

四月已经接近尾声，天气逐渐火辣起来，孚若修剪着窗前的花花草草，本就清冷的房间更是平添了一份恬静。

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离奇的一切，竟是万般曲折，前世今生，终也逃不开帝王世家的轮回，不知是冥冥注定，还是必遭此劫。她想起小爱曾说当年漓妃乃是苏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却因触犯宫规戒律而被打入冷宫。孚若知道，她和漓妃都是冤人，前世的债，躲不开，一生的情，却是枉费。究竟孰真孰假，又有谁能看透。

她本想一死了之，上天却偏要给她偿还这理不清的冤债。她不禁深皱眉头，若能还的清，又何苦以死相逼。

深夜，一个黑影钻进偌大的养心殿。

“事办的怎么样。”

“那火势如此凶猛竟也没将她致死，不过已经毁了。”

“是你亲自做的吗？”

“是，不过此事有些蹊跷。属下明明已经确定她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知道了，你想要的都准备好了，退下吧。”

就在这抹黑色跨出养心殿的那一刻，闷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今日清晨，温和的阳光映出的美景尽收眼底，孚若竟忍不住想出去走走，沐浴芳泽。小爱本想给孚若打扮一番但遭到拒绝。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无一丝反感，她饱受美貌带来的摧残，如今荣华尽去，让她的心底更澄澈了。她感谢她所失去的一切，因为这个时代，丑比美更容易生存。她轻轻带上面纱，唤了一声小爱，走吧。

身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看到周围的景象别有一番滋味，就像心里盛满了惆怅，随时都要溢出来。“娘娘，静心湖到了。”放眼望去，满眼的碧绿尽收眼底，水天相接，模糊了边际，也模糊了赏湖者的心。视线一转，只见湖边杨柳下，坐着一位曼妙少女，正借着湖水的倒影抚弄秀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眉眼间的气质像浓郁的香樟散发的香气，不禁为人倾倒。

“她就是席雨昕，宁妃。”小爱小声附到孚若耳边说。孚若正要上前向姐姐请安，不料却被横着的胳膊断了去路。“我当是谁啊，妹妹好雅致，伤成这样都坐不住的出来闲逛，不觉得与这美景格格不入吗？”孚若听着这满嘴的讽刺，先是一惊，心想，想必这漓妃昔日定是与宁妃积怨不浅，才如此针锋相对。小爱护主心切，没等孚若开口，抢先一步说：“娘娘，我家主子和您平起平坐，娘娘怎能如此出言不逊！”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小爱打懵。她愣过神，不可思议的望着孚若，眼底噙着泪光，喘着粗气，似是不服。也对，她一心护主竟遭这般侮辱，自是心中不平。却碍于尊卑，不敢反驳。只好委屈的瞪了孚若一眼，转身跑开。

“姐姐，是妹妹教导无方，才让奴才冲撞了娘娘，妹妹给你赔罪了。”说着便鞠了一礼。宁妃一看这情形，便觉自己占了便宜，一甩手绢，“罢了罢了，妹妹不必多礼，只要以后啊．．．．．．”说着便附到了孚若的耳边：“只要以后不要顶着这副尊容煞风景才好。”孚若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回：“姐姐教导的是，妹妹记住了。”

宁妃一下子有些诧异，昔日的漓妃绝不是这副姿态，甚至感觉眼前的漓妃并不是她认识的漓妃，像换了一个人，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一秒也不愿多呆。孚若望着宁妃远去的背影，死死盯了数秒，才淡然的离去。

“小爱，是本宫对不住你，来，这是我从太医院取的消敷露，肿痛很快就好了。”孚若轻轻的为小爱擦拭，也无法平息小爱心中的郁结。孚若自然知道小爱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本宫自是不愿欺你，但你不逊在先，虽是帮我，却招致祸患，你想想那宁妃的作风，怎么轻饶。本宫宁可自行处置，也不愿他人动我的人丝毫！”

小爱重重的点了点头，拭去眼角的泪花，在孚若面前长跪不起，忠贞之心誓死不渝。

四月是彻底的远去了，窗外的梨花落了一地，池中的红莲渐渐妖娆起来。一个崭新的世界，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