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

“爸，妈，你们醒醒……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撕心裂肺地喊着。

前天我还和妈妈通过电话，我还告诉她今天就能回家，想想爸妈都应该在家里，怎么会在破庙里被鬼掐死呢？莫非是爸妈急于见到我们才想去表姑家找我们，半路上遇到了鬼，就被鬼给害死了？

为什么不幸的事情总发生在我的身上？不到十天，我的亲人全死了，他们死时，我都没能看上最后一眼。

本来我们家过得好好的，从没和鬼有过交集，为什么这些天老是撞鬼，为什么亲人们都离我而去？

我不明白，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吗？我没做过亏心事，我父母和妻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我们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我们死？

想着陈虎那种人都能苟活十年，想着王道士都能操纵女鬼为所欲为，我心里就不平衡。他们是恶魔，为什么他们都能活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我的家人却接连遭遇不测？

“啊——啊——”我趴在妈妈尸体上号啕大哭。

门外的风不时吹进来，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害怕，神经完全沉浸在父母离世的悲痛之中。

“呜哦——呜哦——”我听到背后有哭嚎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听到哭声，准没好事。

我一边抹泪一边扭头去看。这一看可不要紧，又把我吓得半死。

一只脸色惨白的鬼站在我身后，她披头散发，脖子上有缝合的伤口，伸出有筷子那么长的手指甲在我脸上划来划去。

此时，我的脑子竟然短路，几颗豆大的汗珠从我脸上滑落。

妈呀，这是作死的节奏啊，鬼都到跟前了，我怎么还不跑呢？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尖叫一边往正堂的供桌底下爬。

那鬼把手指甲缩了回去，瞬间移到供桌下坐着。

它还冲我发笑，好瘆人，我看都不敢看它，就把脸转向一边。

不多时，我又看向那个方向，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不对呀，它这是在做什么？它既不吃我肉，也不喝我血，还不吸我精气，它和我捉迷藏呢？

我的心里发毛。踌躇间，我听到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完了，完了，这一定是那只鬼干的，它要在这里把我杀死。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就要绝后了。

我缓缓转过身，看见那只鬼慢慢向我飘来。

我退了退，捡起一张草席挡在身前。

那只鬼还在向我靠近。我感到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不知为何，外面的风突然变得异常地大，两扇上拴的门被风轻松吹开。

变天了。云层遮住了月光，光线变得越来越黑，看来要下雨了。

我抱着草席慢慢向一边移动，那只鬼紧紧地盯着我，后退着再次把门关上。

我就不明白了，它要吃我就直接动手啊，为什么非要关上那两扇门？好奇怪啊，我的脑袋里出现了种种猜想。

那只鬼转过身把门栓插好，看了又看才转过身来。

为什么它如此在意那根门栓？难道说外面有它害怕的东西？

莫非它怕月光？不对，它是刚才月亮当空的时候出来的。

莫非它怕下雨？也不对，它只要不站在门口，雨就淋不到它，这也不符合逻辑。

那它怕什么？

我又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景。对了，是风。

风吹得它“呜哦呜哦”地嚎叫，这是没错的。

刚才它瞬移到供桌下不是为了吓我，而是为了躲风。

想必这只鬼在死之前受尽了“风刑”。

知道它的弱点，这就好办多了。你越怕风，我就越要风吹进来。

我朝着窗户走过去，那只鬼好像察觉到了，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又朝门走过去，那只鬼依旧挡着我。如此反反复复，不知折腾了多少回。

我累得直喘气，把草席扔到地上。

草席落地扇起一股风，那只鬼迅速跳到大梁上。

我受到了启发，就抱着草席不断扇风。

那只鬼见我如此，躲在梁头上不敢下来了。

我打开房门，放下草席，刚把妻子的遗体搬出去，那只鬼就把我拖了进来。它还用另一只手把门拴重新插上。

它把我抓到梁头上，然后用衣袖把我裹在里面。

四周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突然，两只眼睛出现在我面前。它们离我很近，只有二十几厘米的样子。我知道，这是鬼的眼睛。

看着那深黑枯死的眼睛，我好像站在悬崖边看脚下的深渊，那是一种幽暗的、深不可测的、无法预知的恐惧。

我吓得尖叫，那只鬼却在笑。

我就纳闷了，它为什么不说话？它要是能说句话，我也就能减少一点害怕。

我之前遇到的鬼，除了那个小婴儿，其它的都说话。

它是哑巴吗？它是怎么死的？也是像张嫣花一样受了委屈才死的吗？如果是这样，谁杀了你你就去找谁报仇，别杀无辜的人好吗？

我吹了一口气，那只鬼吓得退了又退。

那鬼撩起头发，张着血盆大口嚎叫。

我知道，它被激怒了。

那鬼两只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喘息。

看来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死就死呗。现在父母和妻子的尸体都在下面呢，一家人可以死在同一间屋子里，也算是团聚了吧。

这都是命，也许我的命里本来就有此劫难。

我不再挣扎，全力配合那鬼把我掐死。

我的生命就要到终点了，我的自然死的愿望应该是不可能实现了。

我胆小懦弱了一辈子，临死了还和鬼斗了一场，也算胆大了一回，就算是到阴间见了父母和妻子，我也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胆子变大了。

呵呵，阮文杰穷了一生，死时25岁，这是多大的笑话啊。

我觉得我这一生做得最得当的事，就是从不伤害无辜的人。

谁伤害你，你就去伤害谁，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呢？

这些鬼都很自私，它们只要自己高兴，就会去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我不能变得自私一点呢？

自私多简单，只要自己高兴，可以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可以任意地伤害他人。善解人意多累啊，处处都要为别人考虑，事事都要为别人考虑，每天为别人想这想那，可别人会为自己着想吗？

如果我死了，变成了一只鬼，我也要向它们一样恣意伤害无辜的人，我要使劲吃人肉、喝人血、吸取人的精气，我要变成一只自私的鬼。

那鬼的一个手指甲扣破了我的脖子，鲜血渗了出来。

我很疼，想喊却喊不出来，因为那鬼的手一直在掐住我的脖子。

那鬼很高兴，伸出舌头把鲜血一扫而光，然后又用舌头在我的脖子上舔来舔去，好像刚吃完一顿美餐后那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我自然恶心得要死，想躲开但又不能，只能忍受这恶魔般的戏弄。

我脖子上的血一点点渗，那鬼就一点点舔。它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而我快要急疯了。

它若把我咬死再喝我血，我倒没什么话说，可我这活生生被喝干血的滋味可不好受。

看着它越来越享受的样子，我的心越来越绝望了。

前两次都有巫师救我，这一次谁会来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觉得头变得越来越晕，视线越来越模糊。

痛苦，太痛苦了，我现在终于体会到那些被食肉动物捕食到的猎物死时是怎样的感受了。它们就是被食肉动物活生生地给咬死的。

突然响起了一道闪电，风吹开了门和窗户。那鬼被风从梁头上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