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穷极一生的梦

“我爹说希望我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即使在黑夜也能释放出自己的光彩。所以为我起名为星宿。”九岁的少女悠闲地靠在跪卧在草地上的马身上，眼睛亮亮的，就好像星星一样。咬了手中的饼一口，顿了顿，又从自己的干粮袋中取出一块饼，递过去，“喏，小豆子，吃吧。”

被叫做小豆子的，是个十二岁大的少年。小豆子接过饼，咬了一口，感受到饼的难嚼和令人嘴里发干的口感后，便不再吃了。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很多次告诉她，他是当今八皇子，让她对他好点，不要老是欺负他，怎么说他也比她大。可是娇生惯养的他，怎的能比过从小就过着四处流离，卖艺为生的星宿。

“我爹说，这个商队马上就会到皇城。你不是说你家在皇城吗？”星宿眨着眼睛看着他。

他与星宿说过好多次他是八皇子，他是当今皇上最宠的皇子，他住在皇宫。星宿却一点儿不信。还一边嘲笑他吹牛，一边插着腰指着他说：“你要是八皇子，我还是八公主。”

这也不能怪星宿不信。前些日子他为了给他母妃选个特别的生辰礼物，什么金钗宝玉的东西，他母妃多得很，他想送他母妃一个新奇的玩意儿，于是偷偷溜出宫去了。结果这位涉世不深的小皇子在街上挑选物品时，太过张扬。便被那些人贩子当作哪户富贵的小少爷给掳了去，结果等了很多天京城里也没有传出哪家贵公子不见的消息。人贩子想着既然不能从他身上捞钱了，留着也是白搭，便准备处理掉他。结果晚上还没等人贩子来，他就已经跑掉了。

少年被星宿撞见的时候，警惕得不行。星宿那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叫花。每次被星宿叫“小叫花”他就会激动地跳起来，直说自己不是小叫花。结果星宿两手一摊，“我不叫你小叫花我叫你什么啊，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不。”

少年抿嘴，“我叫小豆子。”他不想骗她，但是他现在对人真的很警惕。再说，再说这也不能算是在骗她，他确实叫小豆子，这是他的乳名，只是他长大了些后，连他母妃都没再这样叫过他。

“下个月我和我爹跟的这个商队就会到皇城，那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小豆子。”星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拉住缰绳，左脚微微使力，少年看到她衣袂飘起，一跃上马。月光恰好地洒在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少女注意到了他注视自己的目光，便冲他扬起一个笑，欲与月光融为一体。“小豆子，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苏涸穷尽一生都做不完的一场梦。

这头曲苑和谢斟早早出了门。

曲苑跟着谢斟走在大街上。心里有些发惑。谢斟见她欲言又止，便慢下脚步，问道：“有什么事？你说。”

曲苑看着谢斟，虽然心里有些踌躇，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添置府中东西这种事，让下人来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谢将军要亲自来？”

谢斟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到皇帝那里把她要了过来。谢斟最近风头正劲，是皇帝眼里的大功臣。且不说要一个小舞姬这种事真算不得什么，就算是一件不好做的事，他也会成全了谢斟。

所有人都以为谢斟要一个小舞姬，大概是要把她收来做个侍妾，结果竟是安排她做了一个侍女。曲苑在走时也很是不舍。她舍不得小六子，舍不得和她在一起的小舞姬们。

到谢斟府中后，曲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便被谢斟差人给带到了前厅。让她陪他去为府中添置些东西。曲苑就算没做过侍女，并不知道侍女该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这种小事儿是没必要谢斟自己亲自去添置的。

“以后不必叫我将军。叫我公子便好。”谢斟顿了顿，继续道：“这是皇上给我安排的新府邸。我并不相信任何人。万一我的这些仆人们混进了奸细或者对我不利的人呢？也许他们添置的东西就会有问题。我并不放心他们。我做事出来不会给别人能对我有所不利的机会。”谢斟冷静地说。本就凌厉的眉目在此时显得更甚了。微微上挑的眼角，给他添上了几分清冷之感。

曲苑默不作声，静静看着谢斟将看上的东西扔在随行的仆人怀中，上前一步将银子掏出来付了。谢斟……他……从来没有信任过人吗？他好像很孤独。

曲苑匆匆付了钱，连忙赶上谢斟的步子。

谢斟正想继续往前走，却见着自己要过去的路上围了许多的人。谢斟有些不耐烦，“曲苑，去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是曲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被谢斟命令，她心中却很欢喜。是谢斟已经把她当作了他的人的欢喜。虽然与曲苑所期望的那个意思不同，也足已让曲苑在心里开出欢喜的花。

曲苑费力地拨开人群。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姑娘，正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着。面前是一个被盖着白布，只露出了僵直的双脚的人。在旁边还有一张破布上，看上去是用血写的——小女子卖身葬父，不奢求有人能白帮小女子，只望有人能将小女子买走，也好让小女子拿了这钱安葬好父亲。

曲苑赶到正不耐烦地捏眉心的谢斟身边，“公子，前面正是有姑娘在卖身葬父呢。”

谢斟顿了顿，“卖身葬父？”

曲苑点点头。以为谢斟会绕道而行，没想到谢斟却径直走了过去。曲苑有些紧张，谢斟、谢斟不会毫不留情地叫他们滚吧。

谢斟看着面前那个姑娘抽抽搭搭地哭着，倒不是说她哭得多么我见犹怜、多么梨花带雨的美丽，但是却真的哭得很伤心。打量了一番后，谢斟薄唇微抿，“曲苑。”

曲苑看着谢斟在自己面前伸出手，心下便了然了。曲苑目光复杂地看了谢斟一眼。惊讶之余，又觉得谢斟异常的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孩子，觉得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