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认错

苏婆子话没说完，就听到后院那里传来一阵笑声，苏婆子不由嘀咕一句：“玉芹，你听，这分明是她们在笑话我们呢，我们就该……”

“苏妈妈，罢了，已经让她们瞧过一次笑话，这会儿还要让她们再瞧一次笑话吗？”玉芹只觉得意味索然，说了这句就吩咐小丫鬟拉着苏婆子下去梳洗，自己也不去往后院陶二娘子跟前凑趣，只等人都走了，拿了扫把收拾起院子来。

“那个玉芹，看着不声不响的，心里是个明白人。”从素娟的屋子能看到前面院子里的动静，陶二娘子端着茶站在窗前，赞了一句。

“能得二婶婶的青眼，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奶奶这边，显见得是玉枝更得欢心呢。”素娟的话让陶二娘子笑了：“就晓得你心里的想头，只是素娟啊，这事情啊，最要紧是主子们怎么想。”

这后面一句是敲打素娟了，主子们想抬举你，那你就算是天天横草不拿竖草不拈的，也会抬举你，若是不愿意抬举你，做的再好主子嘴里也不过就赞一句罢了。

素娟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素娟轻声道：“这会儿，大奶奶大爷都没说什么呢？”

“主子们不说，有时候是觉得没必要说，有时候呢，素娟，横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的本分。”陶二娘子把茶放下，素娟知道这是她要走了，急忙道：“婶子的教诲，我记住了。”

“嘴里记住了不成，还要心里记住了！”陶二娘子见素娟一副受教的模样，满意点头。

“那是，我们李府调教出来的孩子，哪是别人家的人能比的？”王嫂子晓得今儿虽说是苏婆子挑起的不是，但自己也做错了，自然要先讨好陶二娘子几句，陶二娘子的眼淡淡地扫过王嫂子：“话呢，说到我这里就可以了，不要再传出去。”

“是，是！”王嫂子连声应是，陶二娘子这才带着众婆子往外走，来到前面，玉芹正把那丢在地上的里衣给捡起来，准备扔出去。

“真是，不过一件……”有婆子还要嘀咕，被陶二娘子横了一眼，吓得立即不敢说话。

“二婶婶，您再多坐会儿！”玉芹看见陶二娘子走出，面上也带上笑和众婆子打招呼，陶二娘子已经笑道：“还有事儿呢，玉芹啊，我看这院子里，就数你最聪明厚道，以后这些事啊，还要多赖你。”

陶二娘子这捧一个打一个的原因，玉芹心知肚明，不过玉芹是打定了主意，不愿出头，于是玉芹也笑着道：“二婶婶，我不过少些错处就好了，哪能当得上最聪明厚道这四个字呢。”

“你是亲家太太亲自挑选的，我们太太也赞了你，大奶奶对你也多有青眼，哪当不起这四个字呢？”陶二娘子的话让跟在她身后的素娟神色顿时变了，今早陶太太刚说的话，这会儿陶二娘子就知道了，玉芹心里叹了口气，身在局中，哪能想着挣脱呢？

两边又敷衍几句，陶二娘子带着众人离去，玉芹看着安静下来的院子，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

素娟送走陶二娘子她们，回身看见玉芹在那出神，眉一皱就上前：“玉芹姐姐，原来竟是我错了，不晓得这院里，还有您这样一位真佛呢，以后啊，做妹妹的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求姐姐多看顾指点。”

素娟原先只和玉枝争斗，这话一说，是和自己也要争一争了，玉芹觉得有些头痛，对素娟道：“不过是服侍人的人，哪有什么真佛不真佛的？”

“玉芹姐姐，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若不……”素娟见玉芹不接茬，上前一步又要开腔，外头已经跑进个小丫鬟来：“大奶奶回来了，赶紧准备热茶。”玉芹转身就往屋里走，素娟还想拉住她，已经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素娟知道这是李小姐回来了，脸上已经现出笑，转身就对着院门里扶着玉枝的手走进来的李小姐：“奶奶辛苦了，屋里已经备好热茶，奶奶先进去里面歇歇。”

李小姐淡淡地点了点头，喜儿已经在檐下打起帘子，李小姐刚踏上一步台阶，就回头对素娟道：“我听说，方才我不在的时候，陶二婶子来了？”

喜儿听了这话，吓得手都在抖，帘子差点掉了下来，还是素娟看了她一眼，喜儿这才收起害怕，继续恭敬地打着帘子。

“陶二婶子是来了，不过她是顺路来的。”素娟这话让李小姐的眉一挑，接着李小姐就道：“既然来了，就该请她进屋喝杯热茶，免得被人说我们这屋里的人没规矩。”

这，李小姐到底是说哪边的？素娟和玉枝这会儿都分不清，不过这会儿最稳妥的是法子是装鹌鹑，于是素娟玉枝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等李小姐往里走。

李小姐见状冷笑一声，这声冷笑吓到了玉枝素娟，刚从后院走出来打算来服侍李小姐的苏婆子和王嫂子也听到了这声冷笑，两人不由互看一眼，难道说，这次的事，李小姐极其不满意？

不过苏婆子仗着自己是陪房，已经上前扶住李小姐：“小姐，您先进屋喝茶暖暖身子，玉芹，茶泡好了没？”

那屋里早就传出一阵暖香，还混杂着茶香，这里面自然是准备妥当了，李小姐又是一声冷笑：“一个个，惯会拿别人的事情来自己向前，还当我不知道呢。”

难道说，这是为玉芹说话？玉枝和素娟，苏婆子和王嫂子，心中升起的都是这个念头，见李小姐已经走进屋里，四人也不敢再多想，跟着李小姐进屋好服侍她。

玉芹已经把热茶端上，就手给李小姐解着斗篷：“这天阴阴的，只怕到晚上就会下雪，小姐的那套毡子的，还是要拿出来。”

“这些才是正事。”李小姐宽了外面的斗篷，坐到薰笼上喝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着对面的四个人：“今儿听说这院里可热闹了，苏妈妈，你也是在我们家做老了的人的，怎么不知道点轻重缓急？”

“小姐，是那些小丫鬟，她们，她们一个个都不肯听我的。”苏婆子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王嫂子知道今日这事，只怕李小姐要借故发作，因此不敢像平常一样，要趁机说上几句苏婆子的不是，只低眉垂手站在一边，一副十分老实的样子。

此刻听到苏婆子这样说，王嫂子也没有说话，还是站在那里。屋内十分安静，苏婆子额头上的汗慢慢冒出来，这会儿连王嫂子都不上前说自己几句坏话，证明事情已经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太太和我说，她说，不管原先是姓什么的，这会儿，都是进了陶家的门，大家都是陶家的人。我听了太太这话，深感惭愧。”李小姐见下人们都不说话，于是缓缓说出这么一句。

　　王嫂子已经上前一步：“是，大奶奶，这话说的对极了，是小的们，小的们……”王嫂子说了一半就停下，难道还能说，是自己的错，这样的话似乎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光是你们的错，也是我的错。”李小姐的语气稍微重了点，玉枝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是奴婢们想的太多，也是奴婢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玉枝这一跪下，素娟也就跟着跪下，苏婆子自然也麻溜跪下认错，顿时屋内跪了一片，玉芹想了想，也随大流跪下。

　　李小姐看着面前跪满一地的人，轻声道：“这会儿呢，事情已经出了，说谁的错，谁错的更多，其实都晚了。”

　　“是，是，小姐您今后说什么，小的都听，小姐，今日的事，着实是小的自己有私心，才让小姐在太太那里落了不是，是小的该死！”说着话，苏婆子就伸手往自己脸上打起来，苏婆子这样表示可，王嫂子也不能闲着，虽然没有动手打自己，但王嫂子已经对李小姐道：“大奶奶，也不能全怪苏嫂子，是小的想瞧笑话，才让那些小丫头子们在那故意说这些话，大奶奶，这些错，小的也有错。”

　　王嫂子硬着头皮认错，玉枝和素娟对看一眼，要不要也趁这时候认错呢？李小姐的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玉芹身上，好一会儿李小姐才淡淡地道：“都起来吧，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倒是玉芹，原先我觉得她不声不响的，这会儿我才觉得，玉芹这丫鬟，也有她自己的难得。”

　玉芹顿时感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其中带有恶意的，玉芹不能去辨认是玉枝的还是素娟的，但李小姐既然赞扬了，玉芹也不能装作没听见，只能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奴婢不过少点错处罢了，哪能当得起小姐这样的称赞。”

　　“这人，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玉芹的聪明处，就是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时刻牢记自己身份。玉枝，你比玉芹聪明，本该更清楚自己身份才是。”李小姐这会儿挨个点名，玉枝也只能恭恭敬敬地道：“小姐教训的是，不过小姐，奴婢也是为了小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