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作孽兮不可活

第十七章 自作孽兮不可活

一声暴喝响起，正是许长老。

三人全不理会，亡命奔向近在咫尺的云水河。

奈何双足奔逃的速度哪里及得飞剑，眼见距河面已不过两丈余，却被一口飞剑挡住了去路，区区两丈之地，却如天堑一般令人难以逾越。

“哈……”

三人足下不停，孽鬼一声尖叫，右手一掌拍出，只见一个黑色大掌印映射着灿然血光，拍向挡路的那口飞剑。

便这一息的功夫，许长老长啸示警，人已挡在了河畔。

瞧见这大放血光的黑色掌印飞袭而至，虽觉诡异，却也不躲闪，心中暗想只需拖延片刻，待师兄一至，这三人自然束手待毙。

当下召回飞剑，护住了自身。

孽鬼这一掌去势何其之快，转眼便与许长老飞剑撞在一处。

许长老手捏剑诀，灰黑的长眉无风自动，飞剑在血光中翩然疾飞，倏忽间已与那黑色掌印交了数合，嗤嗤声不绝。

黑色掌印血光减淡，终于消弭无形。

许长老也是面色晕红，捏着剑诀的手早已微微震颤，心下暗想这大掌印的功夫怎的如此诡异，看其形制，正是佛门的金光掌，只是金光掌通体金色，万道佛光相映，眼前却是黑如魔气，佛光也换做了血光。

虽是如此，许长老却觉比佛门正宗的金光掌更加难挡。

疾奔中的三人见孽鬼一掌被许长老挡下，仍是丝毫不做停留，孽鬼与叶千手段齐施，一时剑气浩然，黑雾凄惨，同时攻向许长老。

若许长老仍不退避，只怕便要立时伤在二人情急而发的两招之下。

许长老也知自己恐怕挡不住二人联手，只是若教那傅云清逃了去，又怎能心甘？

都说姜老而弥辣，这许长老正合此言。

只见许长老又已强行祭起飞剑，便要硬挡三人去路。

“还不束手！”

正在此当紧时刻，却听一声气沛天地的断喝填耳传来。

三人听得，均是心中凛然，终于还是被这贼道士截住了。

“死！”

孽鬼却也是凶性大发，大喝一声，已然放脱了搀扶傅云清的手，双手交替挥动，已脚踏黑雾而起，当先扑向许长老，看来竟似不要性命一般要将许长老立毙掌下。

傅云清与叶千听得摩崖道长的断喝，已知无幸，又被孽鬼一激，哪还将生死放在眼里。

叶千也离了傅云清，御剑飞起，便去拦截正疾速而来的摩崖道长。

傅云清修为不够，拔腿狂奔，只盼能稍为牵制许长老一丝，也好教孽鬼先将这老贼毙在掌下。

三人这一番拼命，摩崖道长又已赶到，许长老却是心思变幻，不愿再冒死相拼——师兄既已赶到，那傅云清自然是逃不掉了。

须知许长老与孽鬼二人修为本在伯仲，孽鬼尚要稍胜半筹，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心。

孽鬼舍生忘死杀到，许长老却临阵犹豫不前，高下立判。

便只一犹豫之间，孽鬼已挟着滚滚黑气，刺目血光杀到许长老身侧。

许长老长剑再要祭起却哪里来得及，一时间被孽鬼攻了个措手不及，血光及体，便如万针攒刺一般，许长老手执道剑，立时剑光大盛，逼退了身周了血光，使开摩崖道仗之成名的渊鸣剑法，堪堪挡住了孽鬼诡异的一双干枯手掌，却也为时已晚。

只觉先前被血光攒刺处，开始麻痒难当，渊鸣剑法横开竖合，护住了身周三尺之地，偷眼看时，不禁心中一阵阵发凉——自己全身竟开始缓缓溃烂！

“师兄！”

惊惧不已，心下早乱的许长老凄厉的大喝一声，手中的渊鸣剑法已开始散乱了。

二人交手不过数合，也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

那摩崖道长本是匆匆赶来，距离本远，此时尚未与上前拦截的叶千照面，便听师弟的惨叫，远远看去，只见许长老浑身浴血，已渐渐有碎肉落下，也不禁心惊：那黑雾青年到底练的甚么功夫，竟歹毒如厮。

他却不知，这血光毒气，正是孽鬼在摩崖道那暗无天日的储尸之地八年，每日饮人血食尸肉，积在体内的剧毒尸气，许是他自出生便是如此，这剧毒却不伤他自身分毫。

孽鬼也是天纵之才，入佛门修行十三年，修为已达本性之境，境界已与许长老等人相当。

只是那剧毒尸气非但未化去分毫，更是练入了功法之中，是以孽鬼一身佛门功法，施展出来却无分毫的佛法气象，所见皆是阴森鬼气，虽如此，却不妨碍他克敌制胜，许长老身中血光，也可说是自作孽了。

“尔等找死！”

摩崖道长修为高深，虽觉心惊，却也不惧，大喝一声，也不理会正前来拦截的叶千，捏个剑诀一剑劈开了叶千，便直冲孽鬼而去。

傅云清此时也已堪堪奔到，见叶千无功，许长老势危，摩崖道长又极速来援，也是大喊道：“叶姑娘先走，我等随后便至！”

此时傅云清与孽鬼距河水不过丈余，中间仅一个重伤的许长老挡道，摩崖道长虽极速赶来，却尚有数百丈之远，没有三五个呼吸功夫，恐怕却还插不进手来。

见许长老双目已是神光散乱，手上剑法也是左支右拙。

“啊——”

傅云清只隔丈许，大叫着愤然扑上，一把抱住了许长老双腿，将他拽倒在地，二人立时滚做一团。

孽鬼见状，呼啸而来，一脚将许长老踢出了数丈，提起傅云清，只听“噗通”两声，已然没在了云水河滚滚激流之中。

“咄！”

这时终于传来摩崖道长庄严的施咒之声，河岸一时间竟忽然拔高了丈余，却也未来得及挡住傅云清与孽鬼二人。

摩崖道长傲然的神情终于变做了狰狞的怒色，转而再看叶千，正拟擒住了那女子，却见叶千也于此时投入了河水之中不知去向。

摩崖道长面色殷红欲滴，一身灰色道袍鼓荡拂动，怒目看向正在地上惨叫的许长老，“咚咚”走去，蹲下身来替自己这个“无用”的师弟治伤去了。

只见摩崖道长手上荧光如玉，在许长老身周摩挲了数遍，许长老终于停止了惨叫，双目却已如孽鬼一般，血红空洞，所染毒气虽已拔出，面目浑身却是再无好皮，便如沸水中捞起的死猪一般。

半响才终于恢复了神智，看着自己的模样，愣然片刻，终于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啊——”

“师兄，那小贼呢！”许长老发泄了片刻，声音中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低头沉声问道。

摩崖道长早已起身面河昂首而立，闻言道：“逃入了云水河，你自回门派修养，本尊亲自去擒他。”

说罢头也不回，御剑凌空而去。

“孽鬼！”

“傅云清！”

许长老血红的眼洞中似能看出熊熊烈火，狠狠的叫了两个名字，也循着摩崖道长而去。

却说傅云清与孽鬼二人潜在水底，早已寻着了同样逃入水中的叶千。

三人在水底潜行一阵，便稍稍出水透得一口气。

待顺水逃了十余里，再行出水透气时，却见空中一道亮光飞过，正是摩崖道长。

三人再行透气，却是更加小心。

心道这云水河绵延数百里，我三人随处可上岸，定可甩脱了摩崖道长其人。

便如此顺水而下，小心潜行，一日一夜间，已然过了云水峡，三人虽均不是寻常之人，却也早已疲累欲死。

空中虽不见摩崖道长身影，三人却也不敢大意，又苦苦支撑至天晚，河道却是越行越宽。

三人探头出水看时，却见下游不远处现出一泓阔大的水面，竟是一个大湖。

“忘忧潭！”傅云清叫道，“快上岸，不能进了忘忧潭。”

“怎么？”叶千斗笠早失，灵秀的双目露出疑惑。

“据说进了这忘忧潭，以往的记忆会出些古怪，”傅云清一边解释，一边往河岸靠去，“是以南大陆之人都知这忘忧潭不能轻入。”

叶千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多说。

三人上得岸来，此处却已是一片平原，若摩崖道长从此寻过，只怕立时便发现了己等。

“摩崖道在东，咱们往西走，”孽鬼言罢，三人不敢停留，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往西奔逃。

奔至半夜，终见前方一片黑影连绵，想来不是山丘，便是乡村。

三人加快脚程，不一时便来到近前，见果然是个乡村，几十户屋宅连绵里许，此时却是黑沉沉一片，如熟睡的恶兽一般。

“便先在此休息一夜。”叶千当先行去，傅云清二人随后跟上，三人均已疲乏之极，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此时天晚，孽鬼又是如此一番模样，若吓坏了村民起了事端，教摩崖道得了消息那便不妙。

是以傅云清孽鬼二人只在村口相候，叶千一人进村看能否找到借宿的人家。

少时，叶千便即回转，远远向二人招手，想是寻到了愿意留宿之人。

果不其然，二人跟着叶千进了一农户的小院，小院的主人便只两个老人，儿子早年言道出外闯荡，便再未回来过，是以家中倒有空房。

老两口甚是热情，大半夜的还欲给三人做些吃食，傅云清与叶千二人均不愿太过麻烦二老，便即婉拒了老人的好意，三人挤在一间房中休息。

虽感疲累，三人却是均无睡意，傅云清正想着摩崖道之事，却听叶千道：“傅云清，那梦境……究竟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