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舍身相救

司马宸凝视着她，心脏却是不可抑制地有些许沉沦。

他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受此人倾心相待，可平白无故对一人好，若当真无目的，那边是倾慕至极才能做到的。

被那唇角的浅笑牵了心神，他竟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在此处偏安甚久，粗茶淡饭，布衣生活，他竟也不知不觉乐在其中。

不经意间，他抚上了脖间那枚坠子，这才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醍醐灌顶地清醒了过来。

这是他日后九五之尊的象征，也是自他作为太子出生那日起，便戴在身上的尊贵象征。

他握拳抵唇低咳了一声，冲淡了屋内的那一丝尴尬。

谢星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明白方才那眸中的温柔怎么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只当司马宸困了，便率先上了床，躺了下去。

“夫人，待崖都一军退散后，我们便将这粮草带回去，在山下施粥，可好？”

司马宸心神依旧纷扰杂乱，便敷衍回她，“你这般自信？”

“北王乃是当年北大营的精兵，操练起士兵得心应手，我今日去看了，那支散兵竟也像模像样。再者那小兵道，崖都一路南下早已元气大伤，也只打算将梅花庄一关击破，便班师回朝。”

司马宸被她的话引走了注意，“哦？北王既曾是北大营一员，如今怎会……？”

谢星鸾并不打算避开这个话题，“青玥军营乱象丛生，北王当年也是受了不明之冤，才自请退营。想来他占山为王以来只打劫权贵，想当年……应是被权势之人所欺。”

司马宸身为青玥皇子，自小不知民间疾苦，更不知晓那向来口口声声与民同乐的官员，竟会在大厦将倾之际翻脸认贼作父。

这一趟赈灾，他看清了太多。

几日后，鲁家村东王寨果然接到了崖都宣战一书。

鲁家村地形对胡人极其不利，若非崖都自恃不凡，又硬要讨回脸面，断然不会贸然在此开战。

谢星鸾将大军带到山下，崖都领军方进峡谷，便瞧见东西北三面都被团团包围住了，便高声道，“众将听令，勿进峡谷！”

众兵纷纷朝后退去，却见后路已然被火苗吞噬，又一窝蜂地朝前涌去。

东王听见一阵悠长口哨声，朝着身后小兵使了个颜色，瞬间山头无数巨石滚落而下，卷起无数沙石漫天飞舞。胡兵视线受阻，竟是半分前进不动。

谢星鸾趁着这一空当，随即便将那一万大军自山腰处，绕后领到峡谷出口。

崖都瞧着那扑在前方被山石咋成肉泥的士兵，懊恼不已，可此时后路已断，除却继续前行别无他法，只得命行军迅速穿过峡谷。

可到了峡谷处，崖都心口却是一凉，一万大军此时正严阵以待，为首的一名女子骑着高头大马，样貌无比熟悉，正是——谢星鸾！

崖都怒中火烧，怒吼道，“谢星鸾你这是何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却事事加害于我？这回偷我粮草之人必然也是你！”

原来谢星鸾说的“不止是旧识”，是指偷窃他的粮草……司马宸淡淡松了口气。

见崖都气愤得不知所云，谢星鸾有意羞辱他，“你的粮草？我怎么记得这批粮草是青玥用以赈灾的呢？你串通青玥官员谋取救命粮草之时，可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心？”

“要怪就怪你青玥本朝官员没有廉耻之心，与我外族沆瀣一气，”崖都冷声道，“但是归根结底，都是你青玥烂泥扶不上墙！”

这番话激得众人同时面色大变，北王更是一声令下，“废话少说，看看到底是哪个烂泥扶不上墙！”

方然大火与巨石便已让崖都损兵无数，这帮装备简陋的士兵还是令他竟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担忧。

胡兵便是再骁勇善战，在这团结的万人大军之下，终是溃不成形。崖都见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也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由得高喊一声，“撤！”

谢星鸾见崖都逃向西面，扭头看向司马宸，“如何？可要继续追？”

司马宸想到方才那番羞辱，“追，自然要追！”

谢星鸾跨上马，将司马宸拉了上来，身后士兵见此也跟了上来，穷追不舍。

她摸出弯刀将挡道的士兵通通砍了一遍，顾不得自己也是全身挂彩，直直地朝着前方那匹皮毛顺滑的马儿追去——

“崖都，看刀！”

崖都乃是马上作战的好手，而谢星辰马上又有司马宸，自然比起崖都来行动更为不便。

看清楚谢星鸾身后之人，崖都冷笑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着便要去捉司马宸。

谢星鸾逐渐有几分体力不支，而也正是趁着这个空当，崖都握住司马宸手臂，将他一把提起丢给身侧士兵！

“站住！”谢星鸾已顾不得应付崖都，直直御马撞向那群士兵，一瞬间人被撞下了马，而此时司马宸却也被撞出，滚落到树林之间。

北王正好赶了上来，崖都见状已经顾不得再去追司马宸，只将谢星辰拉起，一夹马肚，飞快地流窜了出去。

司马宸灰头土脸地想要去追，却见崖都早已不见人影。

见谢星鸾并不在身侧，他脸色骤地一变，这才想起方才谢星鸾为了救他，竟是自己一头撞向了那群胡人士兵……

也就是说，此时谢星鸾已被崖都带走了！

北王自然是瞧见了方才那幕，不由得叹息道，“谢寨主不惜自己被掳，也要救下夫人，这份心意当真是令在下……”

司马宸呆呆地立于原地，手脚冰凉，不知所措。

“罢了，待大军修整好再与崖都一战。眼下他元气大伤，自然跑不了多远。”

司马宸迅速抬眸道，“最快何时能出发？”

“最快……明日午时。”

……

谢星鸾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崖都帐内的座椅之上。

崖都气急败坏地在她身侧徘徊一阵，骤然走至她身侧，狠狠地捏住那纤细的脖颈，“若非你从中作梗，我早已拿下幽州了！”

这力道之大，令谢星鸾生出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的错觉，待崖都松手后，她猛咳了几声，“崖都，若一介女流能阻挠你进军中原，那岂不是笑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