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智斗朱雨涵

　十指轻轻扣在琴弦上，指尖微微一点，秋念卿便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这把梓木的五弦琴，还是她进了妙音坊所得的乐器。

　　自从她自己那把宝贝的琉璃銮玉琴在迎春楼那把大火中被烧尽之后，她就一直没有一件用得趁手的乐器。而这把梓木的五弦琴虽说比不上之前的好，但与普通的古琴相比，已经算是上好的乐器了。毕竟是妙音坊分赏的乐器，平常的还是没法比的。

　　她自小五岁便开始学琴，无论是之前在孤岚还是后来在迎春楼，都从未断过，草草算来，也有十年左右了。所以对各种材质的古琴也都熟悉的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方才她的指尖才一点上琴弦，就已经发现了不对。这琴弦的质感，似乎比平时要粗糙了一些。

　　琴是她早上才刚刚擦拭过的，自然不可能有尘土，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秋念卿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扫了一眼自己右侧的女席，朱雨涵那一反常态的笑容便大刺刺入了她的眼。

　　很好，既然你有意让我当众出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看了一眼朱雨涵插了满头的鲜花，秋念卿微微一笑，已然想到了化解之策。

　　“燕将军，今日正值燕老夫人生辰，念卿除了这首《祝寿歌》之外，还有一件礼物想要献给老夫人。”秋念卿从古琴凳上站起身，脚步款款的朝前走了几步，对着燕塘回和燕老夫人盈盈下拜，“还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坐在上位的燕老夫人，自打秋念卿一上台，就注意到了这个温婉和顺、仪态大方的女子，又听说她弹的一手出色的古琴曲，更是对她多了几分欣赏。所以秋念卿一提起贺礼，她便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道：“这丫头真是有心了，竟然还另外备了别的礼物。快呈上来让老身看看。”

　　秋念卿不慌不忙，微微笑道：“这礼物实在有些特别，念卿想给老夫人变个戏法，助助兴。”

　　“好啊，老身还是娃娃的时候曾经看过几回，这一转眼好几十年，倒是挺怀念的。”燕老夫人眉开眼笑。

　　“既然是戏法，便有那么一些些的神秘，所以念卿就不能让顔儿来帮忙了。”秋念卿说到这里，眼睛扫了扫台子右侧的女席，问道：“不知在座的夫人小姐，有谁愿意上台来帮念卿这个忙。”

　　这在老夫人的生日宴上是十分露脸的事情，而前来的小姐们又都是冲着燕塘回来的，所以自然都想要这个机会。秋念卿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瞥了一眼一脸跃跃欲试的朱雨涵，心中不急不慌。

　　虽然她不知道朱雨涵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因为她刚刚要变戏法的提议，已经打乱了朱雨涵的计划，所以她敢断定，朱雨涵一定会上台的。

　　果然，没过多久，朱雨涵就毛遂自荐的走上了台。脸上挤出一个略带僵硬的微笑：“老夫人，雨涵愿意帮助秋姑娘。”

　　燕老夫人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很快，在秋念卿的示意下，朱雨涵铺开了方才盖古琴用的素白色锦缎，然后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寿”字。又提起锦缎的两角，站在了古琴一侧。

　　秋念卿颔首，坐在古琴前开始波动琴弦，一双修长灵巧的手指在弦上跳跃着，美妙的曲子就这样渐渐倾泻而出。

　　然而，朱雨涵的脸色却在古琴曲响起的那一刻变得惨白，秋念卿甚至看到了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哼，做了坏事现在心虚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秋念卿继续专注的弹着曲子。

　　这一段是《梅花三弄》里最精彩的部分，曲调凌清婉转，清扬动人，在座的所有人都听的入了迷。燕老夫人更是迷醉其中，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仿佛已经置身于曲中的境界。

　　突然，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起来：“蝴，蝴蝶！”

　　所有人闻声都朝花厅入口看去。只见花厅的入口处，一只只蝴蝶争先恐后的朝里面飞了进来，但是它们不忙不乱，有条不紊的全部落到了朱雨涵手中拿着的那块锦缎上，片刻之后竟然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妙啊，当真是妙极了！”燕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这戏法真是太精彩了！你果然没让老身失望！”

　　秋念卿淡淡一笑。礼貌的朝老夫人点了点头，算是对于方才夸赞的回礼。一曲终了，蝴蝶久久落在锦缎上不肯散去。只是辛苦了朱雨涵，两只胳膊举得酸痛却也不敢在此刻放下来，坏了燕老夫人的兴致。

　　戏法变完，燕老夫人余兴未尽，又叫秋念卿道：“可还有什么新花样？你这丫头，真是鬼机灵，就会讨老身欢心！”

　　秋念卿从圆凳上站起来，给老夫人行了个礼，道：“回老夫人，新花样念卿还真有一个，不过恐怕还要劳烦朱小姐……”说到这里，她为难的看了一眼仍然辛苦举着锦缎的朱雨涵。

　　燕老夫人这才想起那站在一旁被当做柱子的朱雨涵，只一个眼神抛过去，朱雨涵就乖乖点头了。

　　“雨涵不累，老夫人尽兴就好。”朱雨涵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却早已将秋念卿骂了个遍：这个该死的琴女！竟然敢抢自己的风头，还让自己在这里傻傻的站了这么久，胳膊都痛死了！不过，恐怕她的风光日子也到头了，等一会她再弹起琴来，看那成群的蜜蜂不蛰死她！到时候脸肿成猪头，看老夫人还夸不夸她了！

　　这样一想，朱雨涵果然觉得心里痛快多了，她哆哆嗦嗦的动了动自己高举着的手臂，缓解一下那难耐的酸痛，但是这一活动却更加难受了。惹得她将脸挡在锦缎之后，龇牙咧嘴起来。

　　随着那一双鸟儿般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祝寿歌》绵长动听的曲调缓缓响了起来。那些蝴蝶竟然也跟着曲调开始变换队形，最后竟然排出了一个“福如东海”的字样！

　　“这妙音坊出来的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这琴弹得简直神了！”

　　“就是，这蝴蝶跟着曲子都能排字了！今个真是大开眼界！”

　　夸赞的话语一个接一个，秋念卿微微扬起嘴角，十分受用。那朱雨涵可就惨了，这一句句的夸赞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还得辛辛苦苦在这里举着胳膊，为秋念卿举着锦缎，简直气得要死！不过，更让她纳闷的是，她明明在琴弦上涂了百合花粉，怎么就不见一只蜜蜂飞进来蛰秋念卿呢？！

　　正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腿上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这还不算，那刺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竟然从小腿逐渐向上，让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这是怎么回事？！朱雨涵一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扭曲成了一团，不经意间一低头，赫然望见自己的手臂上趴着一只黑色的大蚂蚁正在撕咬她的手臂！再想到自己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些蚂蚁什么时候全都跑到她身上去了！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想起，朱雨涵一阵哆嗦，将那副锦缎扔在了地上，落在上面的蝴蝶也都跟着飞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座的人都皱起了眉，尤其是燕老夫人，脸色更是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燕老夫人严肃的望着朱雨涵，厉声问道。

　　“老，老夫人！有，有蚂蚁！”朱雨涵尖声叫着，双手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抓挠起来。

　　一旁的桃枝见状，赶紧上去搀扶自家小姐，然而还没等她到近旁，就见从朱雨涵的衣服里爬出了许多蚂蚁来！吓得她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前进。

　　“花厅怎么会有这么多蚂蚁？”燕塘回眉头紧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台子两旁的宾客席上，众人都尽量远离台子，生怕那些黑蚂蚁找上自己。

　　“是她，是她害我的！”朱雨涵哭哭啼啼，伸手一指秋念卿，露出一截手臂。然而那本该是洁白细嫩的手臂此刻布满了被蚂蚁撕咬过的小包，红红的一片，看了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朱小姐，你在说什么啊？”秋念卿一脸茫然的望着她。

　　“定是你用花粉吸引的蝴蝶，才招来这么多的蚂蚁咬我！”朱雨涵瞪大着眼睛，望着秋念卿。

　　“胡说！没听说过蚂蚁会被花粉吸引的！恐怕是你自己身上的香粉涂多了吧！”

　　没等秋念卿说话，坐在上位的燕老夫人已经开口替秋念卿解了围。

　　“老夫人明察！雨涵今日涂的香粉都是和往常一样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招来蚂蚁呢？！这一定是有人想害雨涵，还请老夫人替雨涵做主！”朱雨涵咬着下唇，泪眼连连，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燕老夫人不耐烦的皱起眉，从自己的位子上走了下来。原本好好的一首《祝寿歌》被打断，她就已经十分不快，现在又被朱雨涵硬生生扯进这件事情里，可见她的脸色此时该有多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