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茶座风波

　白日里的将军府其实并没有晚上那么肃穆森然，秋念卿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跟在顔儿身后，满眼皆是嫩绿的柳枝、各色的花卉，竟然还有飞舞的蝴蝶和蜜蜂。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袭来，让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狠狠吸了两口这样的清香，简直太妙了。

　　将军府的后园内，小路蜿蜒曲折，掩映在翠竹与兰草之间，好似翠玉之上系着一条丝带，给那无暇的碧玉添了些许装饰。

　　“小姐，咱们到了。”

　　顔儿的呼唤打断了她欣赏园中景致的雅兴。秋念卿回过神来，顺着顔儿遥指地方向望去，只见碧波荡漾的池塘边，竟然修了一座造型别致的小亭子，红瓦顶、红漆柱，那四根柱子足足有一人粗，上面描画着牡丹、翠竹、兰花、白菊等各色的花卉，竟然显得颇具诗情画意。

　　“这就是你说的‘茶座’？还真是别具一格。”秋念卿望着这座别致的亭子问顔儿道。

　　“没错，”顔儿听见秋念卿的夸奖，微微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一抹自豪的神色。

　　朝亭中望去，只见亭中已坐了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袭水蓝的衣衫，女子着黄裙，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

　　男子该是燕将军没错了，那么女子……之前没有听说燕塘回有妻妾，如果不是府中女眷，那么便也和自己一样是客了。秋念卿望着那二人，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糟糕，朱小姐怎么在这……”顔儿在转过一个拐角，看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什么朱小姐？”秋念卿蹙眉，一双剪水瞳潋滟着点点波光。

　　顔儿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亭中那个曼妙的女子，回答道：“那个就是朱小姐。吏部尚书的女儿，可喜欢燕大将军了，三天两头的往府上跑。”

　　“那又如何？”秋念卿望着眼前这幅美景佳人的图画，语气波澜不惊，“我们不过是出于礼貌来这里给主人问个安，随后便回去了，又碍着她什么事了？”

　　顔儿将头尽摇：“小姐您有所不知，这个朱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难缠，连燕大将军都拿她没有办法呢。奴婢是怕她会找您的麻烦。”

　　轻轻拍了拍顔儿的手，秋念卿提了提唇角，轻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快去快回。”

　　说罢，已经先顔儿一步朝亭子走了过去。

　　“茶座”中燕塘回正和朱雨涵聊的聊的起兴，无意间余光瞥到一抹浅粉色的身影，再一细看竟然是秋念卿带着顔儿来了。

　　“秋姑娘，怎么一大早就到这里来了？”燕塘回边说边站起身迎了出去。

　　只是，这粗心大意的人到底没有顾及到方才与自己攀谈的甚是愉快的佳人儿，脸上已经有了怒色。要知道，除却将军府上老夫人那样的长辈，和官场上的同僚，燕塘回可还没有对哪位女子这样上心过。由小路到“茶座”不过几步路而已，他竟然还要亲自起身迎接，这让朱雨涵十分不爽。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待过自己呢！

　　秋念卿迎着燕塘回走来，面上半透明的面纱被晨风吹拂着，好似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念卿给燕将军请安了”扶风若柳的女子盈盈下拜。

　　燕塘回赶紧上前搀扶：“秋姑娘快快请起，如今你是我府上的客，何须行如此大礼？”

　　“将军客气了，念卿虽是将军请来府上为老夫人祝寿的，但是这礼数却也少不得。”秋念卿盈盈笑语，虽然美丽的面容隐藏在面纱之下，但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是眨一眨就能看到人心坎里。

　　“那，那秋姑娘请，咱们坐下聊。”燕塘回一向平静的面孔竟然泛起一丝笑意，而这一稀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朱雨涵的眼睛。

　　秋念卿眼角的余光扫到“茶座”内一脸不悦的朱雨涵，面纱下掩映的笑意更浓，看来顔儿说的没错，这个朱小姐不仅难缠，而且还是个醋坛子。

　　随着燕塘回进了“茶座”，在朱雨涵的对面坐下，秋念卿还没有开口同燕塘回再说些什么，就已经感觉到了对面不断投来的白眼。显然这个朱小姐已经将她视为了自己的情敌。女人嘛，在见到与自己姿色相当的女子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嫉妒起来，何况现在还是在自己爱慕的男子面前。

　　“雨涵，这是秋念卿秋姑娘，昨晚太后寿宴上最后压轴表演琴箫合奏的琴女。她的琴技在妙音坊都可谓是一流的了，昨个晚宴你应该也在，对她该是不陌生吧？”燕塘回转向朱雨涵，为她做着介绍。

　　朱雨涵听出燕塘回语气中对秋念卿的夸赞，心中的不悦又增加了几分，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反倒对秋念卿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嗯，念卿姐姐的琴技果然是极好的，有时间可要多教教妹妹啊。”

　　“秋姑娘，这是朱雨涵朱小姐，当朝吏部尚书的嫡女。”燕塘回又看向秋念卿，说道。

　　秋念卿对他点头示意，看向朱雨涵时却是落落大方：“朱小姐过奖了，能教小姐琴技也是念卿的荣幸。”

　　“那就有劳念卿姐姐了。”朱雨涵眉眼含笑，之前向秋念卿投来的白眼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望了一眼“茶座”旁碧波荡漾的池水，朱雨涵突然道：“念卿姐姐琴技这么好，不知道写诗作对可否会些？我听人说音律与诗词歌赋都是触类旁通的，姐姐既然琴技一流，想必吟诗作对也不在话下。这里景致这么好，我们何不以茶代酒，吟上两句也让燕将军品评品评？”

　　“朱小姐有心了。燕将军能文能武，想必对这些也是颇有研究。既然小姐有意，那念卿就陪小姐玩玩。”秋念卿不动声色的笑笑，心中却泛起一丝冷笑。

　　音律与诗词歌赋触类旁通？这是哪个音痴文盲说的话？！还品评？！分明就是朱雨涵故意找事，想让她在燕塘回面前出糗罢了。

　　虽说诗词歌赋她确实不甚懂得，但是对付朱雨涵这样的小丫头，她还是有些手段的，想当初在迎春楼，自己刚当上头牌的时候，前来滋事的歌妓也不在少数，还不都是被她整治得乖乖顺顺、服服帖帖？望着对面人那洋洋得意的脸孔，秋念卿低下头，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那我来出上联，”朱雨涵见秋念卿答应，迫不及待道，“年年岁岁秋娘老。”

　　她的话一出口，不光是一旁的燕塘回，连顔儿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说秋娘是他们京都一个有名的舞姬，长相绝美，堪称第一，舞技也是一流。但是这“秋娘”的“秋”字与秋念卿重姓，朱雨涵分明就是在借对对子的名义侮辱她！

　　“姐姐，该你了。”朱雨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秋念卿那淡粉色的面纱，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一层，看到秋念卿脸上难看的表情。

　　秋念卿握着丝绢的手紧了紧，既然是对方先找茬的，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接过一旁顔儿递过来的茶杯，纤细的皓腕轻轻摇晃着，让里面那鼎好的碧螺春在水中打着旋，悠悠道：“日日月月母猪肥。”

　　“噗！”一旁的燕塘回一个没忍住，口中的茶水竟然喷了出来，守在一旁的姜寒赶紧憋着笑，给自家将军递上了一块手帕。

　　顔儿站在秋念卿的身后，竭力地忍耐着，但是憋笑已经让她的肩膀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秋念卿你！你是故意的！”朱雨涵顿时羞红了脸，跺着脚恼怒不已。

　　秋念卿慢条斯理的扯了扯自己的面纱，压制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一双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朱雨涵：“朱小姐，念卿本就只是个弹曲儿的，诗词歌赋方面不甚擅长，让小姐见笑了。”

　　“哼！”朱雨涵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愤愤道：“算了算了，本小姐不惜的和你计较。我再出一对，你若对出，便算你赢！否则的话，你就要答应我任意一件事情！”

　　秋念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个朱小姐还真是孩子心性，心里臧不住事，方才还说只是做对子让燕塘回品评品评，这才一个回合就变成比输赢了，也太……

　　“薄纱遮面，琴女弄风 骚。”朱雨涵看着自己对面那个端庄秀丽的人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对子作的也甚是直接，根本就成了变相的辱骂。

　　听得燕塘回连连摇头，朱雨涵的气量也太小了。明明是自己先招惹的别人，输了还耍脾气，现在更是连自己大小姐的身份都不顾了，做这样的对子辱骂别人，真真是有失体统。

　　粉色面纱之下，秋念卿忍不住轻笑，既然对方这么急着找不痛快，那她又何必拦着？

　　“锦衣华服，泼妇装小姐。”

　　“秋念卿你什么意思？！你敢骂本小姐是泼妇？！”朱雨涵当即怒了，气冲冲站起来就朝着秋念卿冲了过来。

　　秋念卿不慌不忙，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反正顔儿是会功夫的，朱雨涵绝对伤不了她一根毫毛。

　　“朱小姐息怒，”秋念卿微微仰起头，盯着那个不顾形象朝自己扑来的朱雨涵，“念卿自幼便学习琴谱音律，诗词歌赋并不精通，方才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朱小姐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