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军府

“姑娘，我们主子有请，还希望姑娘能随我们去一趟。”身着轻装的年轻侍卫语调低低，虽然腰上没挂着刀剑，但袖口和领口上的竹叶刺绣却压人于无形之间。茹娘双手搅着帕子，一声不响地站在侍卫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秋念卿挑起一簇火焰，慢条斯理地将香薰点燃，“妈妈，您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为你卖命可以，但是我绝不见外人。”

此话一出，茹娘吓得魂儿快丢了，她紧张地瞅了一眼那个年轻侍卫，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将对着香炉发呆的秋念卿拉到一边儿：“我的丫头啊，这是大将军府上派来的人！你说你平时娇惯个性子，妈妈也就给你混过去了，这……”

大将军府？

秋念卿杏眼微挑，斜了眸子看向那立在门槛外的男子，这男子一身锦衣，虽很低调，可料子却是西域进来的稀有货，当目光触及那人的袖口时，秋念卿调香的手指一僵。

很好。

轻了轻喉咙，秋念卿拢了一下被弄皱的云绣，转过身，虽隔着一层面纱，可侍卫仍是嗅到了面纱后她甜甜的笑容，“小女子秋念卿，不知大将军府莅临寒舍，礼数欠佳，还请大将军恕罪。”说罢，她欠下身子，缓缓行了个大礼。

侍卫愣了一下，大致是没想到这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请姑娘随我走一趟，我们大将军有事要与姑娘商议。”

见着秋念卿随侍卫盈盈离去，茹娘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年头，这光景，大将军府她们是真惹不起。

“姑娘怎的就如此轻易地毁掉了不见客的约定？”

秋念卿微微抬头，轿子外传来的声音令她勾了勾唇角，“如果我抵抗的话，我还有活路吗？”

“姑娘慧智。”窗外的人轻轻一笑，“我是大将军的护卫，你可以叫我姜寒。”

虽然知道隔着帘子，姜寒肯定看不到，但秋念卿还是略微一颔首，“多谢姜公子相送。”

大将军……呵呵，很好。

果然如她所料，这一根筋的大将军听到了这婉转幽咽的曲子，既不能立刻定她的罪，又不能放任她这般扰乱民心，唯一的方法，只有暗中行动。

背负这十六年的仇恨，我要一笔一笔地，划在这朝代的金梁红瓦之上。

马车匆匆而过，秋念卿的眼底，升起一片异域的光芒。

这将军府可不愧是将军府，大门前高挂着的镀金大匾传闻中也是皇上亲赐的，一眼看去只觉得也只有这匾有点颜色了，周围皆是黑漆漆的高墙，连门口伫立着的守卫也如同那高墙一般，不苟言笑。

平日里常听周围的一干女子讨论这镇国的大将军，这些女子每每说起燕塘回的名字时，语气中总是有着无限的憧憬，说什么此人英勇无比智勇双全，只可惜是个八尺高的壮汉。其他的秋念卿没听进去，不过壮汉这个词，她到是记住了。

秋念卿扶着姜寒的手臂下了马车，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这冷清的将军府，更是掺杂着一丝鲜血的味道，秋念卿吸了吸鼻子，随着姜寒往里面走。

到了门厅前的池塘，姜寒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提灯交给秋念卿，“请姑娘稍等。”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秋念卿无奈地一笑，不愧是贴身的护卫啊，轻功一等一得好。

这位大将军待客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秋念卿缩了缩身子，孤零零一个人提着灯，静静地站在一片死寂的池塘边。在这样热闹的节日里，若想不声不响地杀死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实在太容易了。

等来等去，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可还是没见到所谓的大将军，秋念卿叹了口气，转了个身，却迎头见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一步的地方，秋念卿惊叫出声，吓得手里的灯都被扔了出去。

燕塘回一把抓过飞出去的灯柄，本应砸在地上的灯被他稳稳地握在手里，他低着头，扶住险些跌坐在地上的秋念卿，嘴角微微一提。

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女子惊慌的眼神之下，藏着一抹深深的执念。

秋念卿站稳身子，迅速地抽出手，燕塘回也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便后退一步以示尊敬。

“小女子秋念卿，久闻大将军之威名，却不知将军在这上元之夜叫小女子前来，所谓何事？”秋念卿反应迅速，看到眼前男子手上的老茧和眉眼间的戾气，立刻盈盈下拜。

也许是她反应太快，身为一个武将的燕塘回脑回路跟不上节奏，怔了一怔后僵硬地抬起手，“无须多礼，秋姑娘请起。”

真是像老人说的那般，百闻不如一见，刚刚自己也许是魔怔了，才会站在她身后打量她那么久，这么无礼的事情放到平时，一根筋的燕塘回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这女子仿若有毒，美中带刺，不食人间烟火。

“我将姑娘请到这里，宁无他意。”只是秋念卿起身的这个功夫，燕塘回就已经迅速的在心中飞过了好几个假设，不论她到底目的为何，“只是刚刚那宴席之上，姑娘的那一曲令我觉得十分惊讶，我派人相邀，实属按捺不住好奇，望姑娘海涵。”

燕塘回一开口，秋念卿在心里早已了然，她混迹青楼这般杂乱的地方多年，早已生出了一副玲珑心窍。

她来回打量了几番这个男人，虽说身材高大，却生了一副书生面孔，俊俏得紧，没有文人的那股文绉绉的酸气，多了几分武将特有的凌厉，“不知将军想谈些什么？”

“这曲子，可是姑娘自己做的？”

“是。”

“久闻姑娘芳名，没想到姑娘不仅歌喉出众，诗词歌赋也不亚于那些京中的才女。”燕塘回闻言，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一番，他虽说觉得这曲子不太好，但也得承认写出这首曲子的人着实是有些才华的，此时听闻这曲子是秋念卿自己所做，他自然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小女子怎的赶同那些才女比呢，不过是看过许些诗书罢了。”秋念卿来来回回打量了燕塘回好几遍，却不能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探得任何他心里的想法，只能以静制动，保守实力。

“姑娘不必自谦，事实确实是这样。”燕塘回摆手，他的目光瞥过只点着一盏灯笼的厢房，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凶狠，语气骤然低沉了一个八度，“姑娘这曲，是唱给何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