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试身手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再开口，书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杨弘文心中自然是感到愧对于她的，但纵然有千百个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道了一句：“在乡下可是有受欺负？”其实杨春风有没有受欺负，杨弘文不是猜不到，六岁大的女娃被扔到乡下没有父母在身边，说不受欺负是不可能的，。但当年张氏义正言辞的指责杨春风是侯府的丧门星，那时候老夫人又跳出来大力支持，他也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杨春风闻言，笑了笑，抬起袖口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道：“爹，女儿过得很好。”语毕，她低垂下眼眸，将情绪遮盖住，道：“女儿感谢爹爹记挂。”

“唉。”杨弘文哀叹了一声，走近了些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孩子，你受苦了啊。”

杨弘文突然的亲近，杨春风却好似受宠若惊一般，连忙摆着手，连脑袋都跟着摇了起来道：“爹，女儿并没有受苦的，也请爹爹不要责怪母亲。”摇头晃脑间，杨弘文一眼就瞥到了她耳朵上带着的耳环。

“你这耳环是哪里来的？”他沉下了脸色，眼眸中更是闪过一丝痛楚。

杨春风见状，脸上摆出无辜的神情，将耳环摘下，期期艾艾道：“父亲，您连母亲的东西都不记得了吗？”语毕，她将手中的耳环呈递上去，秀眉微微蹙起。

杨弘文看着，她这个姿势这副模样同她母亲有五分相似，不由心中涌起一阵感慨，常年握刀的手指早已生了茧子，却轻柔的抚摸着这对耳环。

待到杨春风款款的走了出来，莲步轻移，花容跟在她身后。

走出了很远后，花容才小声的问道：“小姐，可是同老爷诉苦了吗？”在她看来，若是她原本锦衣玉食突然某天被扔到乡下八年，她回来也肯定要向爹爹诉苦的。

杨春风轻轻扯了扯嘴角，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没有。”她要打感情牌，但并不准备用诉苦这个法子，她前世也是如同花容这般，埋怨这埋怨那，闹腾来闹腾去，最后还不是要小心翼翼的去讨好别人。

待到她俩回了西苑，院内的杂草已被林管事清理干净了，连屋内都收拾了一番。杨春风踏入了房间，镂空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阳光，纱幔低垂营造朦朦胧胧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连室顶用绣花毛毡隔起。杨春风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不远处的花梨大理石桌案，触手冰凉。她微微一笑，这个林管事倒是个有心的了。

只是，她坐在屋内还没待上多大会，老远便听见张氏尖锐刻薄的嗓音传了进来，道：“老爷，你看我当初说她是丧门星，你们还不信。你瞧，这从乡下回来了，还变得娇气了。方才我要用林管事的时候，到处找不到他的人，你猜怎么着，竟然让这小丫头唬过来替她干活来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些，匆匆忙忙的似乎前后十几个人的样子。

花容听见了都有些焦急的在屋内跺脚，神情惶恐道：“完了，小姐，夫人找来了。”

偏生杨春风像是不在意一般，抬起桌子上的茶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顿时，茶的清香气息在屋内飘散开来，她细细的抿了一口才道：“没事。”

话音刚落，只见张氏推开了房门，一众人蜂拥而入。

杨春风见状，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道：“见过父亲、母亲。”语毕，她顿了顿又道：“母亲身体可好些了？”

张氏有一张极为好看的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但此刻她面上的鄙夷之情令这份容颜看起来大打折扣，偏生她自己还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她装作没有听到杨春风的话，而是向前一步。

“老爷，你看，这丫头还有心思在房中喝茶，真是个鬼丫头。”语毕她冷哼了一声。自从杨乐萱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以后，称老夫人并未对杨春风有多大的偏见，张氏心中便有些坐不住的感觉。她把杨春风从乡下调回来的目的很简单，磨快这把刀。但若是这把刀不听使唤了，她必须想办法搓搓她的锐气了。

杨弘文自门口处踏了进来，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将双手背后称赞道：“嗯，林管事办的不错，这件事情。”语毕，他看了看杨春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的确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这话令张氏心中吃了一惊，但她瞧着杨弘文并未有不耐烦的神情，面上也只能扯出一抹笑容道：“妾身也是为了老爷着想，毕竟妾身怕大小姐刚刚回府还不太习惯。”

闻言，杨弘文皱了皱眉头，连声音也压低了许多道：“若是真的如此，你便该多为春风上上心，而不是一味只知道指责她。”

“妾身知道了。”张氏心中委屈，瞪了杨春风一眼。从她进来到现在，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将事情解决了。张氏将目光落到后方一直低眉垂手的杨春风身上，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狐疑。

待到所有人走了以后，花容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小姐，刚才真是好险啊。”

杨春风知道她指的是张氏突然发难一事，垂下了眼眸，她缓缓道：“她是怕我不听使唤了，所以要来给我一个下马威。”可惜了。

自那日后，杨春风不仅在府中十分乖巧安静，且每日里定时定点的去给老夫人请安，还专挑杨弘文在的时候。众人皆以为这不过是个巧合。只有杨春风自己心里清楚，前世的她因为刚回府闹腾的众人都对她不满，所以日后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去讨好所有人，这才清楚了杨弘文每日里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杨弘文虽是个大老粗，但心底里还是很孝顺的。

路上，来来往往的小丫鬟见到她，皆是屈膝行礼道：“大小姐。”

杨春风头都未抬，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暗里琢磨着是不是将老夫人拿下，一旦将老夫人拿下她也就拿捏住了杨弘文。

踏进了屋内，老夫人正同一旁的连姨娘说着话呢，见她走了进来，面上颇为冷淡的点了点头，“大丫头来了。”

杨春风并不因为老夫人冷淡的情绪而感到不满，仍旧满脸笑意的凑到了老夫人身边，“祖母，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语毕，她抬眸，将面上的笑容维持的恰到好处，不过分献媚，也没表现出半分的怨念。

话音刚落，就见一男子粗狂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儿子也来请安了。”

杨弘文瞧见了一旁行礼姿势极为标准的杨春风，眼眸中颇为欣慰的笑道：“春风倒是个有心的丫头了。”

其实杨乐萱也来给老夫人请安，只是到底是孩子心性，在老夫人这里坐不了一时半刻就跑了。老夫人看中张氏的家世，嘴上自然不会埋怨她，可这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乐意的。

“是啊。”老夫人倚靠在软垫上，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方的杨春风一眼。

连氏是个精明的人，见连老夫人的态度都稍稍缓和了一些，也跟着娇笑道：“可不是呢，大小姐是个省心的，哪像我们三小姐，平日里惯会给老夫人添麻烦了。”

这话逗笑了老夫人，“你这当姨娘的，三小姐平日里最为乖巧，怎么到你嘴里没个半分好了？”语毕，她笑了笑，显然心情十分愉悦。自小，连姨娘就以事多繁杂等理由将杨茵茵送到老夫人这里来。因张氏也有一女，所以自然不会要求杨茵茵的抚养权。这一来二去的，常年下来，老夫人对待杨茵茵的态度倒是比杨乐萱还亲近了一些。

杨春风抬眸，瞧着眼前的连姨娘。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连姨娘是杨弘文在江南时碰到的风尘女子，在讨好男人的方面颇有几分手段，外加长得娇媚柔弱，带有南方子女特有的小家碧玉，几年下来也颇受杨弘文的喜爱。

“是是是，老夫人疼着三小姐，我们心里都明镜呢。”

谈笑间，杨春风有意的起身，露出了脚上已经破损的鞋子。眼尖的连姨娘一眼就瞧到了，她诧异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杨春风的面前，将她的裙子掀开一点。

老夫人正被她哄得开心，见状皱了皱眉道：“连氏，你这是在做什么？”

连氏佯装吃惊的捂住嘴巴，眼神慌乱的向一旁瞥了一撇，道：“老夫人，妾身是瞧着大小姐脚上的鞋。”

杨弘文闻言也凑了过来，“鞋怎么了？”

连姨娘笑了笑，眼波中犹如水波漫过一般盈盈动人，“老爷，这大小姐刚回来，没有两件称心的衣裳也是正常的，可这鞋子都破损了呀。怎么说，我们也是个将门侯府，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只怕会说闲话呢。”语毕，她低垂下头，掩盖住眸中的精光。

老夫人闻言，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安嬷嬷。”

话音刚落，老夫人身后一老嬷嬷探出了头来，道：“老奴在。”

“你去查查，是否有人苛待大小姐了？”语毕，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一些。连姨娘见状，忙上前抬起玉手给老夫人捏肩捶背，宽慰道：“老夫人，您便放心吧。若是真有人敢苛待大小姐，只怕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语毕，果然见杨弘文一张国字脸沉了下去，咬着牙道了一声：“母亲，儿子先出去办点事情。”

从头至尾，杨春风一字未提，只是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扮演好一位受害人的角色。

连姨娘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她走下来一把握住杨春风的手，缓缓道：“大小姐，不必害怕，老夫人和老爷定能够为你做主的。”

语毕，杨春风抬眸，瞧着连姨娘那张娇俏的脸庞，笑了笑道：“其实没什么紧要的，于我来说不碍事的。”她越是这么说，神情就越是楚楚可怜，连一旁的老夫人瞧着，心中都生出一丝不忍。

连姨娘上下打量着杨春风，淡淡一笑。